新婚当夜我醒悟了(3)

作者:小小椰

待到她看清他的面貌时,再次呼吸一窒。

一双凤眸斜长入鬓,眼瞳幽黑,深若寒潭,窥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鸦青墨发以玉冠束于头顶,剩余的乌丝则顺着后背倾斜而下。

鼻若悬胆,薄唇微抿,身着一身玄黑色常服,缂丝作底,刺绣出九条威严的金龙图纹,张扬地横踞其上。

显然,今日不是大朝会之日,帝王的装束亦很闲适。但却丝毫没有压制他通身的气韵与帝王威势,反而肆无忌惮地向周边施放,依然足以令头回见他的人喘不过气来。

唯一令宋秋觅意外的是,萧问渊今岁三十有二,却比她想象的看起来年轻很多,只有他身上传来的威压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位久居帝位的天子。

帝王凤眸自宋秋觅身上扫过,在看见她衣襟上的血迹时,亦无什么波动。

反倒是宋秋觅又暗暗惊出了一身冷汗,方才她急着过来,竟忘了自己仪容不整,所幸没有被追究。

这让她越发打起精神,接下来更加谨慎起来。

她再次跪下,重重叩首,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却仿佛不觉疼,只是一字一句地说着:“求圣上恕妾身胆大,提前私自来拜见您。”

今日是太子大婚的第二日,按礼制太子夫妇会一同来朝见皇帝。而她却一个人私自来了。

宋秋觅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为此龙颜大怒,在她做出决定之际,便已经想到了所有可能要承受的后果。

“你确实是胆大。”上首传来帝王冷漠的声音,让偌大的宫殿都弥漫上一层冰凌,“你最好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帝王的言下之意,宋秋觅读懂了。如果她的理由不能令他信服,那等待她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方才的朝臣好到哪里去。

她匍匐在地上,却胆大妄为地看着天子的圣颜,吐露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宋家势大,太子不臣,妾身愿作为圣上的耳目,供圣上驱驰,妾身愿以天地发誓,身家性命为保,只求圣上护我一二周全。”宋秋觅声音发紧,掐紧手心,太过用力,指甲都差点嵌入肉中。

她很清楚,她对天子接下来的反应并没有任何信心,但这已是她能想到的万全之策。

即便她有可能因此被降罪,她也并不后悔。

昨夜之事,显然不是旦夕之间突然决定的,背后里,她不知道宋家和太子现在已经到了哪一步,不知道他们筹谋了这一切有多久,又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如今宋家,几乎没有人将她当做亲人,个个都是喝人血的恶兽,她从不忌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们。至于萧祁,经了昨夜之事之后,她已经看清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有可无,或许还可以成为他通向权力的垫脚石,用完就弃之如敝履。

宋秋觅丝毫不怀疑,若是她当做无事发生,自欺欺人,依旧如往常一般蒙着眼睛度日,迟早有一日,她的命也会成为那群人手中的工具。

她绝不——她宁可因求生而被帝王迁怒,也绝不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群小人的手里。

想通了其中利害后,她虽然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但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无畏的坦然,看着帝王的眼眸中显出了坚定的神采。

这其中变化自然没有逃出皇帝的法眼。

萧问渊微眯眼眸,打量着她的面容,他停下了手中御批的动作,将朱笔往笔山上随意一搁,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要知道,朕手下从不缺能人,你希望朕能护你,自然也要让朕看到你的价值——”

他温沉地看着她,黑眸却望不见底:“以及决心。”

如今萧祁是东宫太子,宋家则是势力遍布朝野,俨然有当朝第一世家的架势,且处事严谨,通常还寻不出什么错处。按照古往今来的常理来说,这二者皆是帝王忌惮的存在。

没有一个君王会愿意看着身侧有人壮大自己的势力,或者心存异心。

而宋秋觅身为太子妃,又是宋家的女儿,无人比她更适合探听这一切。

但她也明白,她的身份虽然是天然的难得,但是也不是非她不可,她必须展现给萧问渊选择她的理由。

还好她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这一点,此时她沉静出口:“近段时日,太子会与宋家联合,暗中举荐官员,筹划将常平仓纳入自己的势力范畴。”

常平仓是当今大雍的三大粮仓之一,饥荒时放粮,行军时调粮,谷贱收粮,米贵出粮,承担着许多重要的作用。

宋家势力范围主要在礼部和兵部,太子也有向军中安插人手的意图,结合起来,不得不让人深想。

宋秋觅知道,自己的这个消息或许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自古帝王多疑,有时候点到为止反而最是恰到好处。

她温驯地说道:“妾身知晓圣上手段通天,但若是多妾身这一枚棋子,对圣上也没有什么坏处。”当朝锦衣卫虽是无孔不入,但她在某些事情上或许行事更加方便,不会打草惊蛇,消息亦更加迅达。

“至于陛下所说的决心。”宋秋觅微微一笑,配合她那张绝美的脸,和眸中无畏的神情,竟有了几分颠倒众生的味道。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发髻上拔下金簪,猛地朝地面上的手背戳刺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簪即将刺入肌肤之际,一个细长的物体直直地飞来,打落了她手中的金簪。

她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愣愣地朝地面看去,赫然是天子手中的朱笔。

若不是朱笔突然飞过来,将金簪直直打落,簪子此时应已刺穿她的手背,将她的左手钉在了地上。

“朕允了。”宋秋觅还未回过神来,萧问渊已将凉薄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看了她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嗤笑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冷淡,意味不明地说道。

宋秋觅心中如释重负,她用汗湿的手将地上的金簪捡起,再次恭谨地对帝王行礼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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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祁卯时过半就醒了,他不顾身边温柔乡的挽留,穿好了衣袍,整理了冠服,踏出了殿门。

他自知昨晚失了分寸,于是一早醒来,就往太子妃的柔仪殿赶。

昨夜,他本只打算去看宋霜眠一眼,但不知是夜色太浓还是琼浆醉人,后来竟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

夜半醒来,他一度想走,但宋霜眠的双臂像柔软的柳枝一般缠上来,令他无法脱身。

“殿下,夜这么深了,姐姐应该睡下了。”宋霜眠温软的声音触动了他的心,掐断了他最后一丝犹豫的火光。

直到破晓醒来,如梦初醒,顿生懊悔。

站在宋秋觅的房门前,萧祁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当他终于将门扉推开之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残迹,碎裂的玉卮,倾撒的酒液,歪倒的红烛。

就是没有宋秋觅。

他的心里陡然涌上一股惊慌,正欲叫人去寻宋秋觅,他的随侍太监却先找了上来。

“殿下,陛下宣召。”

作者有话说:

有些比较短的,有名的诗句我就不标注了

第3章 帝王

宋秋觅回到东宫,直到踏入殿内,关上房门,她紧绷的脊背才终于松懈下来。

似是浑身一下子卸了力一般,她有些疲惫地靠坐在躺椅之上,揉了揉眉心,满上一杯热茶。

方才与帝王的短暂交锋像是耗费了她全部的心力,仿佛徒步一场一般地疲累,一时间都没有心思去想萧祁的那摊子事。

以至于当她听见宫人禀报两位侧妃求见的时候,怔愣了一阵,才想起是谁。

没多久,宋霜眠就施施然地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是另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宋秋觅如今也知道了,她是京兆尹家的嫡女谢氏,约莫也是太子拉拢的对象之一。

宋霜眠和谢侧妃对着宋秋觅行了礼,又让旁侧的宫人上茶,重新转回头时,面上已是显出为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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