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21)
“朕嘱咐了一番,千防万防,却不料你还是染了病。”他在她耳边微微地叹道,话中带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柔怜惜。
宋秋觅微微仰首,望向了帝王,方才她沉浸在他的上一句话里,这时才缓过神。
她未想到,为了她一个小小的风寒,帝王居然不惜动用陈院判。
陈院判乃是当世神医徐真人唯一的弟子,徐真人常年云游海外,难觅踪迹,于是普天之下能寻到的医术最高之人,当属陈院判而已。他年逾古稀,早已多年不替寻常人看诊,而是忙着研究新药,整理医书,开办医学院,平常能叫得动他的,也只有天子一人,不过萧问渊体格健壮,常年不染疾病,以至于陈院判除了日常看看帝王的脉案,几乎多年未出过山。
似乎看出了宋秋觅的心思,萧问渊唇角微弯:“朕养他多年,自有用他一日,你身体弱,让他来看看,也是求个心安。”
他循循善诱,语气温和,宋秋觅紧绷着的神经也软和下来了不少。
她的面上不由得染上了一丝赧然:“妾身这点小事,惹得圣上不劳辛苦,专门牵挂,实在是有些惶然。昨夜是妾身心大马虎,未注意防寒,才把自己闹腾病了……”
宋秋觅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只因帝王方才一直在静静地凝视着她,又倏忽伸出手来,探向了她的脸颊,他略有些粗粝的指腹触摸到了她娇嫩的皮肤,激得她下意识地一动。
“别动。”帝王轻轻出声,眉间是难得的温软,宋秋觅安静了下来,这时她才发现,帝王是为了将她颊侧的发丝,拢到耳边。
她一动不敢动,想起自己此刻的尊容,躺在床上一日都未整理过仪容,或许头发已经乱糟糟的了吧,这一切却被萧问渊尽数收入眼底,羞赧之意令她的耳尖到脸腮都染上了粉色。
回想起他方才踏入房门的那一幕,高大挺立,径直地将萧祁压下去了半个头,容颜俊美无俦,一双凤眸似寒潭幽墨,英眉斜飞入鬓,他身上所穿的衣袍,与昨夜她梦中的一模一样,深紫色的龙袍,张扬着腾云的金龙,尊贵又神秘,带着浓郁的威严。
宋秋觅当即便怔住了,有些呆呆地看了他好久,有一种梦境与现实交错重合的奇妙感。
仿佛他真是那救她于水火之中,予她自由的盖世英雄。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这两天又想出了五个新脑洞。
第15章 隐秘
陈院判来到床前,为宋秋觅诊脉,他年岁已大,余一绺白色的山羊胡,但精神矍铄,看上去便是医术高深之人。
他只是将手指往宋秋觅脉上一搭,略凝眉思索,就很快诊了出来。
“回禀圣上,太子妃娘娘的确是染了风寒,并没有其他更严重的病症,只是这几日乍暖还寒,所以病势来的急了些。”陈院判语调平缓,恭敬说道。
今夜突然被圣上传召,路上得知不是圣上本人有恙,他隐隐有几分惊讶,到了这里,见着了这位圣上看重之人,居然是他起初无论也没有想到的太子妃。
眼前的少女此时躺在床上,虽因病看起来很虚弱,但依然不减其丽色,又因去了妆容,天然去雕饰,仿如清水芙蕖,唇若淡朱,眉拢月华,通身的气韵,丝毫不受病势影响。
陈院判暗暗在心里记下了宋秋觅,想着,或许以后见着她的次数还会很多。
因为只是风寒之症,陈院判就只在原先的方子上略微改动了一下,便有人去煎药了。
萧问渊容不得差错,命几个太医亲自守着药。
煎好后,药被端到宋秋觅的面前,药液看起来黑乎乎的,凑近一些可以闻到一股明显的苦涩,她却只是接过,眉头都没有皱,就举起药碗,一口饮尽。
又干脆利落地将药碗放回托盘上,发出“铮”的清鸣声。
宋秋觅淡然地用帕子将唇角的药液擦净,面色平静,仿佛方才喝下的不是加了不少黄连的苦药,而是无味的白水。
她没有皱眉,萧问渊却忍不住微微蹙眉,方才的药方他也听见了,有些是熟识的药材,他虽然多年未染过病,但以往在军中,也见人喝过类似的药。
当时,连经了战场上刀枪血火,受了伤也不过是闷哼的汉子,却在喝药的过程中,差点原地呕出来。
他方让人提前准备好了蜜饯,却不料她是这般的坚韧。
宋秋觅注意到了帝王的目光,笑了笑:“幼时身体不太好,喝药喝多了便也习惯了。”久在苦中而不知苦。
她说起来轻描淡写,仿佛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拿出来专门说的事,萧问渊听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在从前许多他不曾知晓的岁月里,她不单只是身体不好,自幼怙恃俱失也令她饱受冷落,不知忍了多少风霜侵袭。
寻常孩童伤了病了,可去父母怀中撒娇,而她却只能独自承受一切,将苦累都往喉里咽,这个时候,在喝药这种事上额外娇贵,只会是平添负累。
帝王看得很透彻,但越看得清楚,便越是心疼,心疼的不仅是如今的她,更是那个从前稚嫩坚强的小姑娘。
他的心曾是铁打的,刀枪不进,有人曾死在他的面前,最后还在恳求他,他也未有动容,只是冷漠地转身,让人来打扫地砖。
如今因眼前的小姑娘而起了一丝裂缝,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缝挤进来,越撑越大,也越让他的心不受控。
萧问渊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更加探明不了发生改变的缘由,但他向来都是从心而动,不顾旁人的看法,如今也只想遵循本心的指向。
宋秋觅没有放过帝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他的眼眸向来深沉,难窥喜怒,但她方才确实察觉到了他因她而变的心绪。
她有些惊喜,这种惊喜是隐秘的,只能藏在心里的角落里,自己偷偷品尝,但她觉得自己好像惊喜的不是,位至至尊的天子因她而起伏情绪,而是这世上除了她至亲之外,也有人体察到她掩盖下去的细微不易。
宋秋觅的心情有些复杂,仿佛拧成了一股乱麻,怎么也解不开,她在锦被下双手紧握,不停摸着手指,半晌之后,有些轻微遗憾地道:“妾身只憾恨自己病了,起不来榻,也不知两日之后能否赴您之约。”
她是很喜欢萧问渊教习她的知识的,令她看见了许多,在过往阴郁晦暗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的灿烂丽景,世界的开阔不拘于一方之地。
只是可惜——宋秋觅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她的身子不争气。
“先好好养病。”帝王和缓的声音适时而起,“身体好了,才有做事的本钱。你渴盼的天下,也终有一日能被你亲眼见证,行于足下。”
“但——”帝王微微拖长了声音,宋秋觅竟在他眼角看到了清淡的笑意,“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要有一副好身子,因此,莫要疑虑太多,只用安心养病。”
宋秋觅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萧问渊见小姑娘似乎仍有些掩不住的失落,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先前见你对西北之事那么感兴趣,那今日,朕就给你讲一个曾发生在那片土地的故事。”
见她面上的表情因此活泛起来,眼眸中也有了光,他肃了肃面容:“但朕有个要求,你切莫要做到。”
“听故事的时候,就乖乖躺着,勿要乱动,透了寒气进来被衾。”
宋秋觅方才见帝王突然一转的严肃神色,还以为他要训诫什么,忙打起来精神,却不想只是一个称不上要求的要求,于是立马捣蒜般地点头。
萧问渊难得笑了笑,望着她乖觉期待的小脸,竟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说一句“真乖”,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下了这个冲动。
帝王的声音平稳温醇地响起,萦绕在宋秋觅的耳际:“西北地貌复杂,景观多变,许多世人难以想象的壮观绮丽之景,虽在古书中有所记载,但已多年无人得见,于是便存在了传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