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匪妾(77)
疲惫随着夜色笼罩四野,困顿在苦战中耗尽力气。
才不过三月,西边就乱起来了。
这场□□来得突然,却好似蝗虫一般,叛军所过之处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模样。
胡人原本东进为的就是掠夺,只是多年的“苦心”没想到将原本的土地都赔了进去。
人一旦沾了赌,即便满盘皆输也要将命压上再赴下一场赌局,又何况是以江山为注的豪赌。
可是赌这个东西,十赌九输,全盘皆输已是定局。
只是这场困兽之斗,却是无比惨烈的,将许许多多无辜百姓缠卷过来,成了刀下冤魂。
这场乱最终烧到了黑虎岭的地界,周鸾抄着双斧困战了一夜。
“官府的兵都死哪儿去了?怎么还不来?”周鸾提着斧刃从敌人甲胄中费力拔了出来,朝一旁的孟云喝问道。
孟云长刀一挥,冷光一掠,四方血溅,收刀时四处应声倒了一片。
他闻言眉头一皱,张口满是嘲讽道:“早就去请了,那群官府养的闲人,怕是不想送命不敢来罢!”
“再这样下去,咱们黑虎岭的弟兄也撑不住了。”周鸾扯过一旁的弟兄,砖头挡住敌人当头长枪,“边打边撤!撤到东南城墙守城!”
黑虎岭百十来个人听令边打边退,退至东南城墙处,却见守城官兵将那城门死死封住,如何都不肯放下。
周鸾抬头遥遥望向守城将领胄上红缨,黑夜的火把燃得更加鲜红刺眼。
胡人追兵瞬吸便到,后路被人家堵上了,黑虎岭一众也只得奋力抵抗,期待能杀出一条血路出去。
刀刃从上方劈下来,她拼了力劈到一旁,躲了性命之灾,却躲不得皮肉之苦。那刀的劲道之大,连带着皮盔削掉肩头的肉,剧痛席卷全身,一瞬间抽掉浑身的力气。
她不是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的木牛流马。她是人,是血肉之躯,力气也有尽时。
现下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强弩之末只靠着一根神经吊着,若是力竭,怕是一个不慎就得亡于刀下。
力气流失得愈来愈快,冷汗涔涔下落,耳骨膜似乎被鼓罩住似的,发闷的隆隆声,周遭的声音也听不大清楚了。
耳畔轰隆声顿起,现下周鸾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隐约听着声想着怕是要下雨。
刀枪鸣空,铁骑突出,局势顷刻间峰回路转。
“开城门了!”
“杀!”
“是援兵!”
喊声吼声纷纷杂杂,嘶鸣声马蹄声箭雨声不绝于耳。
周鸾这头刚缓过力气,眼睛还瞧不分明,却也就着虚影挥舞双斧,将近身之处用斧刃防了个密不透风。
虽耳不聪目不明,却凭着多年来的功底,手起斧落,凭着那直觉,也杀出一条血路来。
只这血路也不是轻易便可杀的出来的,才突围,这身上便又多了几道骇人的伤口,最重处隐见白骨森然。
与此同时,城门大开,涌出一众黑甲,为首之人更是手握斤斧,十步杀一人,直闯到阵前红衣女子身前。
那红衣女子似是杀红了眼,两双斧头舞得严密,竟不能叫人靠近一步。
“周鸾,是我。”穆寒年以斧背挑下她右手的斧头,靠近她低声喝道,“看清楚!”
周鸾失神的双眸微微聚焦,左手挥斧的动作迟钝下来。
“后背放心留给我。”穆寒年挥斧砍下敌人首级,与此同时提醒道,“注意看前方!”
周鸾抬手抹了把脸,汗水混杂着血水淌过她的脸颊,眼前的视线却清楚了许诺。
她舞着斧头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而后方她根本不需要废任何心思,因为她背后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强力后盾。
他们两个背靠着背,将最脆弱的后方留给对方,长久不见却是如此全然的信任。
厮杀鲜血怒吼,太多太杂太乱,眼前唯独留下一众的红。
一日一夜,惨烈非常,战争的结果狰狞而又绝望。
大半黑虎岭弟兄丧命于此没能再见黎明的曙光。守城的将士因将军身先士卒,纷纷倾城而出,死伤亦过半。
待朝阳冲破厚重的云层泼洒至土地,尸骨层叠成山,大片的魂灵连夜入了黄泉无法再沐浴这日光。
此战将胡人的所有肖想全部打散,从此之后大部分胡人漂洋过海迁至西方大陆,小部分胡人也只能夹着尾巴躲藏,到后来也渐渐与东隅人通婚,彻底溶入血脉再也分不清楚。
此战结束后,关于正史对与护国将军与黑虎岭众义匪的记载戛然而止,似乎这些人都凭空消失了般。
然而,关于将军与匪首的轶事,却远没有就此结束。
……
都城,将军府。
正值巳时,正是人流往来之际。
将军府的大门“咣”的一声被踹开,只见将军衣冠不整地被踹翻出来,紧接着,那门又“乓”地一关。
可怜令无数匪众与胡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就这般不慎体面地被人扔出自个儿的宅院。
路过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瞧笑话,只是步子都放慢了许多,余光无一例外全往这边瞟。
可将军似乎是浑然不觉,只拍了拍屁股,从容站起身,抬手磕了几下门环,朗声道:“夫人开门,听我解释!”
门“吱哇”一声开了,却只开了一条缝,顺着缝扔出来一个包裹。
随着包裹里面还掷出一句:“和离,明儿就离!”
却见将军扒着门缝耍赖皮。
“不离,孩子都生了离什么离?”
“夫人,为夫到底有什么错,还望夫人明言!”
“夫人,是昨儿洗脚水的温度不适宜?亦或是前儿个送的金子不喜欢?”
“夫人……不会是前些日子皇上要赐美人的事吧?”
“冤枉啊!我当场就拒了啊!”
“夫人!”
……
将军扒着自家门缝,哀嚎苦求的模样,自此传遍了京城……
第69章 番外
“你义母樊氏,我杀的。”
玉容坐在周鸾对面,抿了口茶随即嫌弃地呸出几粒茶渣子。
周鸾点头,淡定道:“我知道。”
“你知道?”玉容挠了挠头,“你夫君告诉你的?”
周鸾撇撇嘴,“这事无需他讲,我自能查到。”
两个人默默低头啜了口茶。
周鸾又开口道:“玉琴和蒙召被我家那口子杀了。”
玉容点点头,面上也没丝毫波澜,只是转了话头道:“当初蒙召娶的那个梁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上次去衡阳县瞧见她了,遇上她时见她正在街上瞧首饰。她身后跟着的是以前蒙召的部下,瞧着两人感情不错,那男的两手都拎着梁氏买的东西,还不忘从怀里往出掏银票呢。”
玉容说着笑了,周鸾闻言也笑了。
梁氏离开蒙召那个渣子,如今生活看着应当过得很好。
玉容接着道:“梁氏认出了我,还跟我说,遇上你时让我告诉你,她如今过得很好,多年前多谢你救她,她会一直记着你跟她说的话。”
“你和她说了什么?”玉容好奇道。
周鸾摇摇头,“没什么。”
玉容挑了下眉,话锋一转道:“听说周家那几个仇家死的死灭的灭,都是你的手笔?”
“嗯哼?”周鸾没回个是与不是,只从鼻子里轻轻哼出声来。
玉容却笑了笑,道:“这些年,你成长了不少。”
“如果成长,就是心狠手辣的话……”周鸾手指轻敲桌面,接着道,“那确实成长不少。”
两人相对无言,玉容又将目光转向坐在周鸾旁边穿着一身艳红十分骚包的男子。
玉容指着那个骚包,疑惑道:“这谁?难不成是你给你家那口子戴的绿帽子?”
周鸾哈哈大笑,伸手拉过旁边那男子的蛮腰,“这人是我家那口子的青梅。”
“青梅……”玉容上下扫了一眼,眸子突地放大,不禁惊道:“女的?!”
那“男子”微微一笑,并无恼怒之色,收了手中的扇子,抱拳道:“在下宁子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