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5)

作者:游瓷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棠警觉地问。

栗延臻凑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令方棠很不安的程度,他才慢悠悠开口:“我抱你上殿。”

作者有话说:

:忠君报国方兰杜,假公济私栗景懿。

第4章 假意

渠帝坐在龙椅上,右手微微抓紧龙头,看着大殿外缓步走来的两个身影,默默吞咽口水。

他已经想象过了无数种可能性,方棠会被架着进来、抬着进来、拖着进来,就是没想过,自己的探花郎会和当朝第一大佞臣之子手牵手走进来。

原本那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对栗延臻的荒淫之事也有所耳闻,更听说昨夜栗府的洞房几乎惊天动地,别说各大臣府上,消息甚至连夜就传进了宫里,惊得前半宿坐卧难安的皇帝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自己真的把无辜的小探花羊送虎口、断送此生了。

愧疚了一早上的渠帝等得心痒难耐,好不容易等到栗延臻带新夫人入宫,这一抬头,却看见两个人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就这么走进来了。

渠帝:“?”

众臣:“?”

方棠面无表情,其实宽袖下被栗延臻握着的手紧张得直抖。他同栗延臻一道走上殿去,对渠帝行三叩九拜之礼,末了,敛袖起身:“臣深蒙皇恩,感激不尽。”

栗延臻听他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不由得失笑。

“方爱卿,今日精神可好?”渠帝试探着问道。

方棠点了点头:“谢陛下体恤,臣很好。”

周围投来一连串惊诧的目光,方棠有些不明所以,看了栗延臻一眼,只见后者气定神闲,完全没有理会那些人的意思。

他昨夜睡得并不好,所以面上看起来些许疲惫。渠帝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半晌,开口道:“那,两位爱卿可以先入芙蕖宫准备大婚事宜了,今日朕要再给你们办一场新人宴。传朕的旨意,召满朝文武和公卿大臣列座入席,不得有怠。”

渠帝破例主持臣子大婚,这是前朝从未有过先例的异闻,就连亲王贵胄也不曾享受此等待遇。退朝后众臣都急匆匆下殿去准备晚宴事宜,唯有方棠还立在殿上,望着空空荡荡的龙椅发呆。

“在想什么?”栗延臻问。

方棠并未看他,而是缓缓开了口:“堂堂天子,匍匐于臣下,僭居加尊,天威渐弱。我别无他法,只觉得无颜于我大渠十二先帝,忝列人臣。”

来时路上他坐在车驾中向外看去,只见栗府给栗延臻安排的仪仗,几乎与亲王无异。而即便是朝中亲王,从前也未有过宫内大婚的恩典,他这还算是沾了栗家的光,却踩在渠帝头上。

“夫人才学过人,学富五车,刚才一路引经据典骂我都不带重样的,何来忝列一说?”栗延臻笑道,“我家探花郎虽然平时看着小醉鬼一个,凶起来还咬人,但其实比这满朝草包都要聪明识时务,不然刚才也不会同意与我执手上殿了。”

方棠愠怒道:“谁是你家的?分明是你以陛下龙颜威胁于我。”

栗延臻从容回敬:“威胁不敢当,只是让夫人权衡利弊罢了。”

两人唇枪舌剑的,谁也没呛过谁。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宫宴,方棠又饿了整整一天。他不知道大婚为什么就非得饿肚子,等入席就座的时候,他望着满桌子的烧鹅炖鱼,已经快流口水了。

“夫人再忍忍。”栗延臻坐在他旁边,凑过来轻声耳语,“等行完礼就可以吃了。”

渠帝在上面感慨了半天,众大臣眼巴巴看着,直到他举起酒觥,宣布开宴,席间才闹市般地沸腾起来。

方棠就只顾埋头吃,周围人朝他投来的目光此刻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觉得宫里御厨这道松鼠鱼烧得真好吃,从前他只在进士樱桃宴上尝过一回,那之后就念念不忘,总算有机会吃第二次。

席间不停有人来敬酒,方棠不知大半来者是谁,只能跟着栗延臻一一敬过,听对方几句天花乱坠的夸赞,夸完他夸栗延臻,比平时上谏的时候还能说。

方棠站在那里,望着桌上被他吃了一半白生生的鸡肉脯子,心想这些人说这么久,难道口不干么。

只不过礼数还是要守的,方棠就这么吃几口站起来一下,坐下再抓紧吃几口,又起身跟下一个人说话。一顿晚宴下来,他觉得自己吃了跟没吃似的。

酒过三巡,渠帝的贴身内侍过来传旨,说准两人今夜留宿宫中。芙蕖宫外有栗府亲兵把守,入夜后宵禁两人不可擅自外出,外人也无法进去。

栗延臻转头问他:“愿意吗?”

“我听陛下安排好了。”方棠说,“陛下要我留宿,那我便从命。”

栗延臻立刻吩咐贴身侍卫闻修宁:“去,回府禀告父亲,说今晚我陪夫人留宿宫中,叫他不必担心。”

“可是公子……”

“无妨,总不能大婚第二日就让编修大人独宿空房吧。”栗延臻说,“你尽管去。”

闻修宁点了点头,退下去了。

方棠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拂了拂衣袖,领旨去谢恩了。

当夜栗延臻就真的陪他宿在了芙蕖宫,连闻修宁也遣回去了,宫中守卫的亲兵撤走一半,说是人多不清净,会打扰方棠休息。

方棠不信他会这么好心,毕竟皇宫也不全是栗家的地盘,耳目眼线同样盘根错节,太后、东宫和各亲王郡主的势力彼此都在暗处伺机而动,栗延臻只身在这里,无异于置身虎穴。

所以方棠怀疑他大概有别的细作潜伏在周围,听他差遣,自己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入夜,方棠站在芙蕖宫的门口,看到一队内侍匆匆经过宫门外的甬道,忽然心头一动,叫住为首的内侍官,凑近了说:“少将军白天劳心费神,你们想个办法,让他晚上休息得好些,我怕他入夜了又到处走,明天没有精神。”

他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今天晚上想办法把屋里那个人给我摁住喽,老子要办正事,别让他碍手碍脚。

那内侍官果然会意,点点头:“是,老奴听明白了。”

方棠看着一队内侍又匆匆离去,满意地回到屋里,看到栗延臻已经换了寝衣,靠在床头看书。

他看的是渠书编年史,先帝的首辅大臣、内阁总领编纂而成,不过也是从那时起,皇室逐渐有衰颓之势,传至当今天子手中,已然是山河倾覆、社稷飘摇。

方棠对本朝官纂史书都烂熟得能倒背了,没什么兴趣,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从紫檀架上抽出一本诗集翻开。

过了没一会儿,有皇宫内侍在外面敲门:“编修大人,陛下让礼部给您还有少将军送些百年好合酒来。”

方棠一听果然来了,刚要起身,忽然想起栗延臻还在边上,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耐着性子,故作一副冷淡的模样:“我不喝,你给他。”

内侍推门进来,将装有酒壶和酒杯的托盘放到桌上,又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方棠看着那酒,背对栗延臻,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异样。

栗延臻过来,给两人各自倒了杯酒,说:“新婚之夜咱们还没行过合卺礼,既然陛下赐了酒,夫人不陪我喝一杯吗?”

方棠兴致缺缺,摆了摆手:“晚上吃多了,我出去转转,你别跟着我。”

“宵禁前要回来,不然不合规矩。”栗延臻也没拦他,这次倒是大度得很,“要我叫一个侍卫陪你去吗?”

“不用。”

方棠出了宫门,在南六宫的甬道上转了转,确定身后没人跟随,才悄悄拐进了另一条路上。

整片皇城坐北朝南,其中东西六宫是后妃居所,北面各宫是皇子公主所在。而最靠近南宫门的南六宫,则是得特殊恩典的成年皇室男子以及公卿大臣过夜之处,与其它各宫苑之间由层层皇宫禁卫军隔开,几乎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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