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11)

作者:游瓷

方棠大怒:“你犹豫了,你就是有!”

栗延臻看着周围挤眉弄眼偷偷往这边瞟的下朝官员,抓住方棠的手,不由分说往车里一带,两人几乎是搂抱在一起滚了进去,接着车帘一落,里面传来栗延臻低沉的声音:“驾车。”

闻修宁已经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提起马缰绳,赶车回府。

车里方棠被栗延臻抱着挤作一团,还试图将身上人推开:“你不要抱着我,放开!”

栗延臻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按在他头顶,很轻巧地揉他耳后:“我答应你,以后在外面不这样了。只是私下看不到的时候,你给我抱抱,如何?”

方棠斩钉截铁:“私下也不行!”

“那夫人就不要怪我大庭广众与你亲密了。”栗延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别人家娶妻好歹也是准许行房的,我家夫人不准我圆房也就算了,连摸一摸抱一抱都不给的吗?”

方棠被他说昏了,晕晕乎乎想了想,好像这样确实不是很厚道。

毕竟他也应下了这门婚事,即便再如何看对方不顺眼,也不能整日横眉冷眼。栗延臻整日好吃好喝地把自己捧着,也并未对他做过太过分的事情,其实并不像传闻里那样禽兽不如。

反正栗延臻没有逼他行房,只是摸一摸抱一抱,也、也没什么的吧?

“那你……”方棠犹豫道,“你不准再在宫里抱我。”

栗延臻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你也不准再让陛下给我封官了。”方棠又说,“我原本也没什么资历,在朝堂中历练不够,眼下还难当重任。我怕再不拦着你,明日就要请一道旨封我做丞相了。”

“丞相又如何?我家小探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就是做了丞相,又有谁敢不服?”栗延臻漫不经心道,“以后你想要什么官职尽管向我开口,我让父亲上奏,请陛下封你做就是了。”

方棠:“……”

这笨蛋还是没理解。

“今天要吃什么?”栗延臻问,“你前日说福隆记和聚仙阁都吃腻了,还有什么想吃的?”

方棠躺在他怀里,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叹气道:“不要再吃了,今日吃些清淡的,我可不想吃得全是油腻,满肚子肥膘。午睡起来我要去东山上走马,你记得让人喂饱我的马。”

“我和你一起去。”栗延臻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方棠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哼道:“你随便吧。”

栗延臻把人往怀里拢了拢,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颈间散落的黑发。

“你还没尝过我做的银丝面。”栗延臻说,“回去我做给你吃。”

方棠狐疑道:“你还会做饭?”

栗延臻:“从前在军中,有时人手不够,都是要自己开灶做饭的。我会做的不多,但你要想吃什么,我可以学。”

方棠心里微微一动,撇了撇嘴:“哦,再说吧。”

两人慢悠悠驾车回府,婵松正在门口等着,头发梳成很利落的盘髻,跳上马车对方棠说:“少爷,你回来了?给你泡了枣茶,就着点心先吃些吧。”

方棠隔着帘子,懒洋洋道:“嗯,先下去吧,等下我换了衣服再去。”

他回屋换掉官服,婵松已经把点心和茶都端了上来,给他摆上桌:“少将军让我给你找清口的,少爷你尝尝,这个是城南新开铺子的点心。”

方棠正要先喝杯茶润润口,抬头就看到金刚鹦鹉正挂在杆子上低头吃食,随口问道:“它怎么又飞回来了?”

“哦,有时候少爷不在,它就自己飞来飞去地串门。今天头一壶的红枣茶放凉了,我本来打算倒掉再沏,结果它刚好飞来,我就拿凉茶给它泡了糯米吃。”

方棠点了点头,刚举起杯子,忽然听鹦鹉短促地叫了一声,接着两翅倏然展开,僵直地从杆子上摔落,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他登时蒙了,还不等有所反应,旁边的栗延臻就眼疾手快地夺下了他手中的茶杯,冷眼瞧着地上的鹦鹉,低喝道:“闻修宁!”

闻修宁闻声立刻从院子里跑进来,一见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鹦鹉,瞬间明白过来,走过去将鹦鹉尸体拎起来,翻开眼皮和舌底看了看,说:“我马上叫人去验,看是否为中毒所致。”

“找口风紧信得过的。”栗延臻说,“这事谁都不要说出去,尤其不要告诉栗安和东阳郡主。他们如今还在府上,不能惊扰了贵客。”

“是。”

闻修宁立刻转身出去了,留下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方棠和婵松显然是惊魂未定,愣愣地看着桌上那杯晃动不止的枣茶,都不知所措。

“有人敢在我府上下毒。”栗延臻冷眼切齿,一字一句道,“胆子再大,被我揪出来也得拿去喂狗。”

方棠这才如梦初醒,走到桌前,看着那杯茶,喃喃说:“有人要杀我吗?”

“别怕,我会查。”栗延臻说,“婵松,你去和我父亲他们说,中午我和少夫人不陪他们一起用饭了,今后全部的吃食要从少夫人院里的后厨过,由我盯着做完。”

第9章 嫁祸

深夜,栗府后庭。

闻修宁匆匆走进西厢房,掩上房门,走过去低声对栗延臻说:“少公子,属下找人验过了,这是西域部落特产的断魂砂,少有人掌握制法,味甜微苦,少量只会使人头晕目眩,过量却可令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这东西混在红枣茶中不易察觉味道,少夫人也不是精通毒药之人,怕是那日真的喝了,也不会察觉出什么来,便出意外而亡。”

栗延臻目光阴沉,手中摆弄着一个白瓷杯,沉默半晌,说:“西域各部族这些年偏安不出,并未与我朝有什么龃龉,更别说会费心思刺杀一个没有什么权势的御史。”

“属下也这么觉得。”闻修宁说。

栗延臻看着他:“你说。”

闻修宁犹豫一会儿,低声说:“移祸枯桑,李代桃僵。”

“若是那日方棠真的出了意外,我大概也无心细查,会迁怒于西域各部。”栗延臻说,“这次只差一点,是你失职了。”

“属下自己去领罪。”闻修宁垂首道。

“不用,你先不要声张这件事情。”栗延臻说,“帮我暗中盯着这些天往来少夫人住处的人,任何人都不要放过,包括我栗府自己人。”

“是。”

闻修宁走后,栗延臻又独自在屋里站了一会儿,隔着窗户看到东厢房的灯还没有熄。他目光微动,扑了扑衣袖,推门走了出去。

方棠果然还没有睡,只是躺在床上,伸手拨弄帐顶的流苏,目光茫然,似乎在发呆。

栗延臻走过去,解开衣带,轻声说道:“怎么还不睡,不是有婵松他们在外头守夜吗?”

方棠转头看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睡不着,白天去户部侍郎家里喝了茶,吃点心吃撑了。”

“我给你揉揉肚子。”栗延臻换好衣服躺上床去,把方棠往怀里一拽,右手按上对方的小腹,在那里一下下揉着。

方棠觉得不自在,扭动了两下,低声说:“不……不用。”

栗延臻低头在他鬓边蹭了一下,语气相当温柔:“不是撑着了么?揉一揉就好了,怕你早上起来更难受。”

方棠垂下眼睛,睫毛一抖一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又觉得对方这么揉一揉其实很舒服。他干脆破罐破摔地一闭眼,靠在栗延臻怀里任他揉着。

“你不用怕,我已经跟我父亲说了这事,以后你的饭食我叫人单独做。”栗延臻说,“我陪你一起吃,要是有人敢动手脚,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我栗家。”

方棠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酸。

很多年没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护着他了,记得小时候爹娘去世,家道中落,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寒窗苦读,住着老家旧宅的破屋,身边就几个仆从伺候。那些同出寒门的孩子经常仗着他没有父母撑腰,肆无忌惮地欺辱他,说他就是再寒窗苦读六十载,也撞不上明经,考不取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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