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首辅他火葬场了(69)
同样的话,陆松节常与她说。
从杨思盈口中听到,白婉倒觉得有意思。
“我该如何?”她不禁问。
“我原来想,我之所以敢和陆大人在一起,是因为他在完成我父亲的遗愿。即便我因他被迫害死了,也心甘情愿。白姑娘,你情愿吗?”
白婉不知她的问题,是不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不过,白婉和她的心境已不同了。她不觉得自己应该为陆松节牺牲什么。
“事情都没有发生,担心有多少意义?砧板上的鱼才被动献祭,我不会明知道有危险,却毫无准备。”
见她愣怔,白婉却不想再说,只点上新的安神香,“姑娘,你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
白婉离了杨府,陆松节忙跟上她步子,“婉儿,她和你说的什么?”
“嗯……”白婉顿住步子,转眸看他,刻意打趣,“她说心疼你……你这么关心她的话,要不要再回去,也哄哄她?”
陆松节被她利齿呛着,不禁盯着她,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婉儿,我若想和她好,刚才何必多此一举?”
默了会,他又不确定道:“你现在可信我了?”
他这样问,仿佛马上想得到答复。白婉不禁想,如果她说信,他是不是该立刻露出原来的面貌。
她虽有些信,但她没忘了他是如何逼她待在小宅。自由尚且无法给予,说原谅未免为时过早。
白婉便囫囵道:“若你事后不背着我再找她解释,说气她是为她好,我暂且信你。”
她是拿他从前气她的话说事,说他总惹她生气后又去哄。
陆松节恨自己当初自负,拿她没办法,捏了捏她的脸道:“婉儿,我这样忙,哪有功夫夜探香闺?我已依你的话说了,你也该体谅体谅我,往后就留在盛京……”
“陆松节。”白婉忙打断他。
她原只是为了给他顺毛,让他允许她走远些,不日夜监视她,才和他好言好语。而不是为了听他两句,就决定再把心捧给他。
从前他哄人的脾气也极好,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脸色。她即便此刻信了,以后他未必不会变卦。
知道自己打断得急切,白婉掐了掐手心,尽量放柔语气:“我有点乱,你容我再想想。”
她柔一些,他才能为她退一步,而不是用强。不过,陆松节确乎在克制自己的本性,没有再逼问。
他谦卑笑道:“好好,婉儿,你应该累了,我先送你回去。”
马车上,两人静下来。
陆松节背靠着车内壁,想让白婉靠近,可她偏和他坐得很远。
他不禁眉心跳痛,脑海浮现白婉这些日子对他说的话。他以为她理解他的难处,会体谅他的辛苦,可她却告诫他,不要把在官场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他曾经在外卑躬屈膝,回到官邸,却对她颐指气使。这样把刃挥向弱者的自己,忽然让他感到耻辱。
他……确实不算个好丈夫。
香炉里的烟霭熏得白婉神思昏昏,她不禁打帘朝外看,见外头有人画糖人。
“陆松节,我想下去走走。”白婉下意识道。
这些日子没有他的特赦,她一直被困在四方小院,外头热闹,让她心向往之。陆松节却也打帘看了会,才道:“要我陪你吗?”
“我想自己待会。”白婉拒绝道。
“婉儿,我又不会吃了你。”陆松节从马车暗匣里拿出张傩面具,讨好道,“我还没陪你逛过街,你若买东西,我可以替你拿着。”
白婉瘪瘪嘴,也不应他,兀自下了马车,见陆松节戴面具下来,她忍不住道:“是不是我以后去哪,你都要跟着?如果你在内阁值房处理文书,就拿绳子把我拴在小院?”
陆松节失笑:“婉儿,你如今惯会捕风捉影,我岂不无辜。”
但让他真的遂她的心意走远,他果然不放心。白婉便道:“陆松节,你应当倾听我。”
她说罢,转身不理他。陆松节因这句话踟蹰,眨眼的功夫,已找不到她了。
*
东安大街两侧行人如织,车马络绎。
白婉相中的是那画糖人的小贩,他锅里盛着热热的麦芽糖,用勺子舀了糖在板子上作画,戏凤游龙,栩栩如生。
印象中,她在江南时也见过这种手艺,但北地并不流行。她在那儿定了半晌,陆松节便躲在旁边卖杂货的货郎车旁,时不时瞥一眼。
白婉走近前,正想让小贩给她画个猴子,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细声:“大伯,我想要个寿桃。”
这酥骨的声音颇耳熟,白婉不禁转身,竟然看到了张幺妹。
她穿着香色罗织袄裙,鬓间金簪流苏摇动,脸若银盘丰腴,肌肤也如新剥的荔枝白皙莹润。在她身后,还有个同样穿着绮罗大腹便便的男子,比她略高些,与她举止亲密。
仿佛是才发现白婉,张幺妹眼波流转,掩唇轻笑:“好巧啊,夫人,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你?”
白婉约摸能看出来,她的笑带着丝对自己的讥讽。
“哦,忘了,夫人已与陆哥哥和离了,我现在唤您夫人不合适,二奶奶也不合适,我看夫人年岁不大,不知可否唤您声姐姐。”
她们不熟。白婉莞尔:“张姑娘,我没有乱认姐姐妹妹的习惯。”
“姐姐这不和我生分了。”张幺妹细碎笑笑,回眸看着自己的丈夫,“离了陆府我才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也没有用。姐姐,你看,我现在和周郎不也挺好的。”
她还是那副做派,见到白婉便落井下石。
嘴里说的是自己强求,不过在暗讽白婉强求。左右她得不到陆松节,白婉也得不到,她的心气儿就顺些。
白婉定了定神,瞥一眼那周郎,瞧着像个豪绅。
“张姑娘何时嫁的?”白婉掐指算了下,她离开私宅也没多久。
张幺妹便得意道:“三个月前便成了亲。陆哥哥心眼好,替我寻的郎君。”
她刻意隐去了段内情不说,是为了白婉无能取笑她。实际上,她知白婉被陆松节休了后,以为自己能被扶正。满心满眼等着,陆松节却突然来告诉她,私宅需要重新修缮,没法留她。
她以性命相逼,他不知从哪弄来了把匕首,说他娶了她便官途暗淡,没什么活头。如果她这样喜欢他,不如和他一起赴极乐。她图的是荣华富贵和半辈子的良人,哪里真的爱他爱到为他去死的地步,见他举刀要刺,慌得花容失色。陆松节极失望,她也没法腆脸住下去,这才接受了他的安排,离了私宅。
白婉点点头,想起当初陆松节在马车上给她演示过把假匕首。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也不知他到底如何劝服的张幺妹。
他……原来暗中支走了张幺妹。
白婉一时怅惘:“我合该恭喜你,偏生没有随礼,这糖画我送你。”
“姐姐如今孤苦,我怎好叫你破费。”张幺妹可怜道。
白婉咳了咳,正要从荷包里取银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摸出块银锭摁在了小贩跟前,陆松节不知何时出现,声如碎玉:“婉儿,我替你送吧。”
他戴着张傩面具,可张幺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量,气质和声音,她总归是熟悉的。
张幺妹眸光轻抖,舌头一时打结:“陆,陆哥哥?”
陆松节尔雅笑道:“幺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忘记旧人。”
“我,我……”张幺妹忽地窘迫,可她的丈夫就在身侧,她亦说不出什么嫌弃之语。
“看你二人如今恩爱,我这媒人没有白做。”陆松节懒怠听她辩解,伸手把白婉揽到近前,温声道,“可能你有所误会,我与婉儿琴瑟和鸣,从未和离过。是她原先身子不适,想搬出官邸散散心。外人捕风捉影,编了些有的没的,叫你误会了。”
白婉觉得他脸皮甚厚,说谎不打草稿。不过此刻她没推开他,反而嫣然笑道:“张姑娘想收他,我是大方愿送,可他就跟这糖似的,沾上了就甩不掉。你到底怎么甩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