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首辅他火葬场了(35)

作者:张部尚书

陆松节微合眼,总觉得意犹未尽。可能是因为今天没有按计划给白婉送出银子,事情只做到一半。

寝屋里熏着安神香,月辉清凌凌的,投映在他近前的衣柜上,旁边悬着他绯色的圆领襕衫,补子上艳丽的锦鸡几欲腾飞,垂下的錾金犀角革带光华溢彩。

那是他的二品官服,他近来因弹劾白同赫升官了,除原有职位,又兼领东阁大学士。内阁首席大学士即为首辅,他距离首辅之位,更近一步。

若在从前,他该欣喜若狂的,但现在他苍白的唇微抿,只感到烦扰。可惜白婉并不在他身边,那些粗笨的丫鬟小厮,好似总不如她体贴,又不能被他揽在怀里,让他稍微倚靠。

譬如现在,他额头的毛巾都冷了,若不动嘴,没人及时给他换。

陆松节指甲摁进银锭,想到今夜见她,住那样破旧的地方,难免生出细密的思念。

他从前和她分别,不太会想起她,但偶然也会想,譬如年初南巡时,他在街市上见有人卖丝帕,就想起她了。挑挑拣拣,选了一方最衬她的,奇怪的是,后来她没怎么戴过。

他盘算着,明天该再多拿点银子给白婉。恩师杨修推行的新法令,涉及整顿吏治、夯实边防、改革税制几个大项,他主兵部,徐太安以后定要从大理寺调任到吏部,无论是哪里,他们的风险同等。

大靖朝的皇帝信任权宦,这些阉人的耳目渗透朝野,勾结边将与豪绅,鱼肉乡民欺压良将。皇甫党之流,又极尽贪婪地侵吞国库,导致军费紧张。他放任自流就罢了,若要针对他们,不知会被他们如何报复。

陆松节打着退堂鼓,又忖,他若能在革新开始前称病辞官,带家小回乡避难,怎么都比被这群魔鬼积毁销骨强。银子放在白婉那儿,没人能想到,毕竟他们都以为,他和白婉决裂了。

更有不长眼的官差,曾私底下舞到他面前,问白婉已不是陆家妇,要不要一并下大狱,等候发落。陆松节阴鸷地想,他们应当是乌纱帽戴得太久,脑袋顶在脖子上嫌沉,想进诏狱里吃鞭子。他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现今最主要的,还是设法先把自己不成器的老丈人从火坑里拉出。

这样,才能劝服白婉,他之前所为是有隐衷的。他最熟悉白婉,她不是贪财之徒,对他亦服帖,她来保管银子,最合适不过。

他浑浑噩噩,想着想着,不觉歪倒在床。丑时,同福进来探他,发现他竟因高热与疲惫,昏了过去。

*

陆松节离开宅子后,白婉并未合眼。

他来时言笑晏晏,走时又给了赵氏两锭银子,直把那对婆媳哄得笑出牙花子,一前一后一口一个少奶奶地向她赔礼。晨起,赵氏准备的早点,也从简单的水煮面变成了热馄饨,芸佩亦分得满满一大碗。

赵氏还道,她待会就把屋子收拾出个利落处,让她们主仆舒服地睡下,等晚上陆松节来接她们。

白婉表情淡漠,仅道了声谢。

芸佩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吃馄饨,咕哝道:“姓陆别的地方蔫坏,使银子倒不含糊。莫不是他真的有隐情,想跟少奶奶您和好?不如咱们等他一等,看他如何解释。”

热气蒸腾白婉的粉面,她小口喝汤,亦没有回应。

她知道,陆松节想骗人实在太容易。他稍稍露笑,便让人如沐春风,以为他是金蝉子转世,来普渡众生了。

他若有意对谁好,不管对方如何恼他,他都能设法讨好。只有真的无法讨好时,他才会使阴险的法子。且他耍阴招时,表面仍对你笑眯眯的。

现在,除非巷子口的枣树能在冬天结果,白婉再不会被他的伪善所迷惑。

她吃完馄饨,也没有着急走。她昨儿听见陆松节私底下吩咐赵氏婆媳,帮忙盯紧她,不许她乱跑,想是并不全信她的言辞,怕她耍滑。这叫白婉更确定,陆松节想安置她,定别有企图。

等赵氏夫妇出去卖豆腐,她才假意寻茅房,趁他们不备,和芸佩翻墙爬了出去。

从墙上跳下,白婉疼得膝盖打颤。芸佩看着她的脸,咯咯直笑。原是她下意识擦了把冷汗,把泥灰都蹭了上去。

她们很快离开巷子,枣树后,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白婉昨夜就想好了,她要到教坊司找萧素馨。教坊司内人员复杂,并不全是内廷宦官和女眷,也有如她这般落魄的官宦小姐。她们还是良籍,且生得不俗,有技艺傍身,能在勾栏瓦舍混口饭吃。白婉并不想在人前卖笑,她只是偶然想起,前阵子萧素馨曾跟她说,教坊司来了名新司乐,是名琴师。

白婉没有斫琴的手艺,但她精通音律,又难得教坊司为琴师设了个分支,她若能帮这名司乐整理典籍,编写曲谱,乃至于打杂,也不用流落街头,被人鱼肉。

她仅是这么想的,还不知能不能成。且她也要观察,倘使这司乐徒有虚名,品行低劣,她必得另谋出路。她是世族嫡女,不想到人前卖艺,编写曲谱的活计,尚可接受。

白婉和芸佩行至四姑娘胡同,即刻被内里的景致迷了眼。

胡同内秦楼楚馆林立,人马往来络绎不绝,热闹非凡。此处多是随聚随盖的简易瓦棚,内设数座供艺伎表演的勾栏,看客们围在一处伸长脖子,正兴致勃勃地看民间杂耍。萧素馨所在的教坊司,比这些民间瓦舍正规些。

闻说白婉来了,她喜悦得和韶舞告了假,亲自来迎。

盛京宗亲贵族很甚多,家宴宫宴月月年年,萧素馨是个大忙人。她亦知白家出了事,但最近排演的舞蹈颇多,一时抽不开身。

她把白婉主仆二人带到独居的寒塘阁,一路衣香鬓影,靡靡之音,臊得白婉耳根子泛红。

她素来规矩,不太接受这里的风气。每个人都极热情,好似和她认识了八辈子,打个照面就能姐姐妹妹地乱叫。芸佩也没见过此等场面,平日跳脱的一个人,静得像鹌鹑,缩在白婉身后。

“知道姐姐不习惯,绕了最清净的小道到这里,瞧你怂的,比我当初还不如。”萧素馨把丫鬟打发出去,合上门,笑话白婉。

这里出入的都是纨绔权贵,身份非比寻常,白婉生得美丽,萧素馨也是怕有人惦记她,不敢带她到处转。

白婉赧然,把自己来时意图告诉了她。

另,她深思后,认为自己不能随家人流放岭南,她陪着他们,固然可以在路上帮衬一二,但效用有限。不如留在达官显贵常出没的地方,看看白氏的案子,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希望渺茫也罢,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萧素馨莞尔:“我先时害怕姐姐嫌弃,不敢邀你,没想到你比我豁达。不过可惜,你想见的那个人,最近随忠靖伯府的老侯爷去南京了,得过些日子才回。姐姐可与我先住这,等他回来,再作计较。”

默了会,萧素馨补充:“只是姐姐若仅想帮他编曲,俸银定不多。你不知这里的规矩,得了收益,得先孝敬部里的官老爷,韶舞司乐们再分大头,咱们能喝他们的剩汤,已是不错了。”

萧素馨为白婉斟茶,见白婉垂睫不语,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白婉怎会不知,萧素馨想说,若她愿抛头露面卖艺,得权贵青睐,银子就不再是问题。可白婉来此,并不完全为了生计,不想招惹闲杂人,惹来新麻烦。

白婉原想问问阿爹,白氏的案子究竟怎么回事,但白同赫沉默半晌,只叫她别怪陆松节,反倒让她拿不定主意。

*

酉时正,尚未病愈的陆松节值完夜,便到小牛古巷寻人。

两车的银子都拉来了,也没见着白婉的影子。他脸色渐青,辞别赵氏婆媳,阴沉地走到巷子口。

他回想着昨夜与白婉的种种,发现自己的确忽略了些细节。原来白婉现在不仅会和他说反话,还会耍心眼,和以前别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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