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31)

作者:扫红阶

箭矢楔上湖岸,震碎周遭泥石。

红绸飘然落下,浸入湖水,缓缓沉落。

四周高烛燃烧,照亮一座漆金鸟笼,笼中一树梅花。

梅花树下,有一人影,颓然倚坐。

作者有话说:

①随便写的,虽然是5X4但不是诗,没有平仄格律甚至不押韵。

②《新唐书?陆象先传》

? 第26章

环湖哄然,宾客起身靠近水畔,试图靠金笼更近,看得再清楚些。

光晔楼中,工匠动作迅速地拆卸铁弩,?????清出窗前空间,容赵令僖凭窗远眺。她双臂叠放在窗台上,望着湖上“杰作”,尤为满意。

“幼年狩猎,父皇曾教我:若得猛禽,则剪其羽;若得猛兽,则断其齿。”她同身旁的崔兰央道,“人若不驯服,就如对待凶猛禽兽一般,禁于笼中。假以时日,定能驯化。”

崔兰央道:“皇上公主说得正是,猛禽野兽入了笼,早晚要乖巧起来。这天底下没有几个敢违逆皇上公主的,久不出手,倒叫他以为公主好糊弄了。”

“驯禽我也只爱驯那些生得漂亮的,那些长得怪异丑陋的,早早便杀了。”

身后数名宫人一同执笔,逐字逐句记录,而后藏入竹筒绑缚绳索,自楼角坠下。楼下停有数只小舟,得竹筒后取出藏于其内的字签,速速行舟将字签传至湖畔。

岸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宣读宫人,将字签内容大声诵出。

席间宾客听后,与左右议论商谈。

她把张湍锁入鸟笼一事并未遮掩,内廷各宫各苑都有流言,宫外亦有人隐约知晓。今日大庭广众之下,她将鸟笼示于人前,宾客很快猜出笼中那抹颓唐身影的身份。

王焕在座,惊见张湍如飞禽走兽一般被锁入笼中,可谓奇耻大辱。他自责不已,不听劝说便愤然离席,直言要见皇上。

皇帝姗姗来迟,正撞上恼怒不已的王焕,得空听了一耳朵后,笑道:“朕以为是何等紧要事。却愁贪玩些,当不得真。况且朕破例把他从七品提到四品,补偿过了。快回席间坐着吧。”

说罢乘舟往光晔楼去。楼上宫人遥遥见船上宫灯,连忙通传跪迎。赵令僖提着厚重衣摆跑下楼,正迎上登岸的皇帝。

“父皇又来迟了。”她拉扯着皇帝手臂,催他快些行上楼。

皇帝由她牵着,不得不加快脚步,看得一旁宫人心惊肉跳,只怕哪一步踏错踏空给摔了。待登上顶层,她与皇帝一同站在窗前,指着湖面湖岸光景道:“父皇快看,儿布的宴席漂不漂亮?”

“漂亮。”皇帝目光扫了一周,最终在鸟笼落定:“朕老咯,那么多蜡烛照着,怎么还是看不清笼子里的东西。”

一句下去,骇得一队宫人忙去鸟笼添烛,试图照得更明亮些。另一队宫人则依例将字签传至岸边。

王焕闻之叹息不已,赵令彻寻上前来宽慰。

年节已至,上将军陆文槛获许回京过年,除夕摄云湖宴便也为他设下席位,与王焕相近。陆亭与父同席,正听到二人议论,噙笑不语。

陆文槛忧心道:“这靖肃公主愈发荒谬了。松斐,先前说的事,我不能答应。”

“爹,却愁虽有奇思妙想,却从不针对儿子。”陆亭成竹在胸,“哄了这么些年,我知道她的脾性。你常年在边关,这次回来再办不成一件事,娘恐怕不会轻饶你。爹总不想除夕夜一人睡书房吧?”

父子二人压低声音交流,赵令彻只零星听见几句,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厢光晔楼中又送出字签,是皇帝道:“时辰不早了,开席吧。”

众王公大臣听闻,纷纷行礼叩拜,齐声山呼万岁,远远送入光晔楼中。乐师舞姬游湖演奏,各式菜肴亦乘小舟送往各处,不时自金笼边路过。

张湍身在笼中,听得到水波后的岸上吵嚷。辨不清字句的一声一调涌入他耳中,在脑海化作一句句讥嘲唾骂,最终被虚幻的琴音遮盖。

今日是除夕。

他似平静地看向前方熠熠燃烧的蜡烛,许久未在夜间见光,倒有些不大适应。往年除夕,他与家人一同在烛下守岁,却不知今日父母二人是否得席落座,是否看尽冷眼听尽冷语。

忽盼能有狂风,吹熄盏盏高烛,便无人能看到他。

心念一动,风即动。一朵梅花落,擦过眉梢。他动作迟缓地捡起梅花,见梅蕊承托一点冰雪。

片刻后,鹅毛大雪纷纷压下。

岸边一阵骚动,有喜声高贺:“除夕见瑞雪,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怎么,外边在闹腾什么?”皇帝端着酒盏,听到隐约哄闹声,查问一句。

宫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下大雪了。除夕瑞雪,来年必是好年景。”

皇帝倒无喜色,吩咐说:“将杜只鹤叫上来。”凡有天象,无论好坏,皇帝皆要问过钦天监监正杜只鹤后方下判断。

杜只鹤匆匆登楼拜见,对答说:“回禀陛下,这场雪来得怪异。微臣接连数夜观天象,推演今日气象,当是无风无雪之日。今日骤降大雪,恐有危厄。”

“如何化解?”皇帝心有忌惮,而湖畔仍有喧嚷传来,当即命人上岸传旨,凡贺降雪者一律掌嘴五十,宴后廷杖三十。

“尚且不知,容微臣返回钦天监推演化解之法。”

“准!快去。乘朕的步辇去。”

一场宴席刚刚开始,就被大雪搅局,赵令僖筷子一搁,板着一张脸道:“能有什么危厄?我看就是这老天诚心坏我好事。”

“不可胡言。”皇帝冷声呵道,一看她脸色,忙又温声安抚:“是我语气重了些,但这话确是不能乱说。看这雪一时片刻也停不了,不妨叫他们散了,各自回家去过节吧。”

她道:“不行。”

雪花飘入窗内,宫人们不得不将窗子闭锁,撤去两盆炭火以免热气太重。

“也罢,这群朝臣里多得是附庸风雅之人,雪中饮宴一准合他们的意。”皇帝呵呵一笑,命人将席上盘盏调换位置,一些她素来爱吃的、珍稀难见的、时令鲜物的菜色皆被放置在她面前。

好言好语哄了许久,她才稍舒缓了脸色,刚提起筷,又听木梯作响。

是楼下舟船来往送信,孙福禄得了口信,忙上前禀报道:“启禀皇上,上将军求见。”

“陆文槛求见?他从边关回来后还没见过,叫上来吧。”

不久,陆文槛便至光晔楼顶。他正值壮年,又常年操练兵马,身强体健,乘舟登楼一气呵成,喘也不喘。

皇帝见了赞道:“朕是老了,上两层台阶便喘,哪像你们,一路跑来半点儿事都没有。说罢,有什么事?”

“回禀皇上。臣有一独子,名叫陆亭,不知皇上可有印象?”

她奇道:“松斐哥哥怎么了?”

“回禀公主,犬子无恙,只是……”陆文槛思来想去难以启齿,他不常在京,每次回京总能听闻靖肃公主作孽之事。今日更是将颇有才华志气之人关入囚笼当众羞辱,并以禽兽喻之。

委实荒唐。

百姓文人对其所做作为口诛笔伐,却是杀头的杀头,上刑的上刑。早已是怨声载道,怒火滔天。

“别卖关子。”皇帝催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儿个除夕,却愁别出心裁摆宴摄云湖,大家伙儿都高兴。准你胡言乱语两句。”

陆文槛一咬牙,撩开衣袍跪地行礼,高声道:“微臣斗胆,为犬子请旨赐婚。”

“原来如此。这是好事儿,喜事儿。朕有印象,他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皇帝开怀笑道,“说罢,看中了哪家姑娘?”

厅内侍候宫人皆眉开眼笑,孙福禄吩咐着备盏好酒,待会儿许是有用。

陆文槛叩首道:“微臣斗胆为犬子求娶靖肃公主。”

喜气顿时烟消云散,宫人脸上笑意僵住。任谁也没料到,陆亭竟敢求娶赵令僖。

赵令僖满面诧异地看向陆文槛:“娶我?是松斐哥哥想要娶我,还是陆将军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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