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187)

作者:月熊熊

他当即点兵南下,没走多远就在路上迎面遇到了携书而来的奚山月, 听闻此刻云清澜正带着乡民困守陵泽,秦朝楚当即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想起方才悬在云清澜头顶的那把弯刀, 秦朝楚只觉心有余悸。

他抱着遍体鳞伤已然陷入昏迷的云清澜站起身,其间缓缓抬头,目光再落到不远处的赤金察身上时就已然只剩一片冰冷的肃杀。

“原来是秦太子。”

尽管地方偏远,可中原的动静赤金察大约也能听说个七八分。

他知道秦朝楚已于年前得任稷元太子, 更知其这半年来运筹帷幄,将稷元武朝两国并为了大胤。

可赤金察却又拿捏不准这秦太子跟眼前的云清澜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着秦朝楚眼底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赤金察顿了片刻, 才扬起笑脸冲其热络道:“去年南北之战时,本王就已看出太子是雄才大略, 而如今武朝覆亡, 天下大定, 也果然证明了本王没有看走眼!”

赤金察这句话是想提醒秦朝楚,武朝能有今日之下场,少不了他达腊的功劳。

可那宛若杀神的男子却是漠然未应。

只见秦朝楚抱着云清澜站在原地,一袭素衫无风自动,那薄如刀锋的唇瓣上下开合,就简短地落下一个字:

“杀。”

后面云清澜是在颠簸的马车上醒来的。

“小姐!”

笛灵跪坐在云清澜脚边,见云清澜睁眼,就颇为喜悦兴奋地高叫一声,那一双兔子似的眼红了又红,就止不住哭腔地冲云清澜道:“小姐可知自己已昏了四天!”、

四天?云清澜略显迷茫地怔愣片刻,记忆回笼,她就又倏尔想起陵泽县外的一番苦战:那,沛南百姓怎么样了?

想起沛南百姓,云清澜就当即心头一紧,她身上用力欲翻身坐起,可刚一挪动,身体各处就传来密密麻麻的撕裂般的疼痛。

“云小姐莫动。”

云清澜骤然吃痛失力,一双手就适时地上前扶住了云清澜的身形,其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云清澜略微仰头,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竟是枕在秦朝楚的双膝上。

“沛南没事。”见云清澜抬眼看他,秦朝楚就略微弯起眼眸轻声安抚,可那纠结的眉头里却满是对云清澜的怜爱和疼惜,“在下已命随行而来的霍丞川驻守沛南,他们携有粮草,有他们在,云小姐不必担心沛南百姓的安危。”

“那赤金察呢?”

云清澜哑着嗓子开口问道,他死了吗?

“小姐,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云清澜话音刚落,跪坐在一旁的笛灵就止不住地哭了一声:“您知不知道殿下抱您回来的时候,您几乎已经没气了!”

如今身上各处都传来叫人难以忽视的剧痛,情状如此,云清澜心里自也清楚她是如何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可一想到兄长惨死,此刻的云清澜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赤金察的下落。

“赤金察退兵了。”

云清澜不说话,秦朝楚就接着开口应她,看见云清澜眼底显而易见的失望,秦朝楚就继续解释道:“此番南下带来的兵力不足,贸然交手只怕会落得两败俱伤,如今赤金察既主动退兵,那倒不如先借机安顿沛南境内的灾民,待我等返回殷都整顿大军,届时挥师南下,再与其交战。”

殷都是稷元都城,稷元与武朝并为大胤后秦雄就将其都城改名为了殷都。

而此番自京都南下,未免途中耽搁,秦朝楚是临时将霍丞川的四营改编成了骑兵一路疾行。

尽管如今霍丞川已带着这些将士归入大胤,可毕竟是改朝换代,这些将士一时之间难以习惯,听令于秦朝楚时就难免觉得怪异,他们算不得是秦朝楚亲信,秦朝楚用起来就也自然不那么顺手。况且霍丞川一营的兵力有限,即便与达腊交手,那也是胜负难料。

再加上如今的云清澜伤势太重,沛南条件艰苦难以医治,秦朝楚满心挂念着云清澜的安危,心神不宁间就更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沛南战事中。

是以多方因素下,如今并不是与达腊决一死战的最好时机。

达腊确实是凶蛮无比。

云清澜也随着秦朝楚的话在心中暗想,若把他们逼急了鱼死网破,霍丞川只怕也讨不得好。

而如今既有霍丞川带着四营在沛南驻守,再加上奚山月从旁协助,那沛南百姓的安危就也算是有了着落。

云清澜这才终于些微地放下心来。

兄长的大仇她势必要报,只是如今她伤重难行,身上各处都痛意不绝,既如此,那赤金察的性命,便等她伤好之后再来取。

想到这里,云清澜心下一松,就又紧跟着陷入昏迷。

后面一连半月,云清澜都是在一种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度过的。

她身上伤势太重,尤其是肩胛两侧屡次重伤,围城一战更是被带有倒钩的利箭将其间血肉刮了个稀烂,当时若不是秦朝楚来得及时,光是这些身上各处窟窿流出来的血,就足以要了云清澜的性命。

这也是秦朝楚为什么放弃追击赤金察的主要原因——云清澜几乎是吊着口气被秦朝楚日夜兼程地送回殷都。

返回殷都后,秦朝楚更是广发召令请来各处名医为云清澜诊治,其间忙里忙外足有月余,才堪堪救回了云清澜的一条命。

后来云清澜被秦朝楚安排在殷都一处僻静的庭院中休养,月余间除了必要的政事朝会,秦朝楚就几乎日日守在云清澜身边。

可如今两国一统天下方定,朝中正是事务繁忙的紧要时候,日后两国百姓如何相处,其间律法如何衡定,各处州郡又如何统一调度,这些都是关乎百姓民生要紧事。

故而云清澜犹有余力时就常劝秦朝楚不必太过挂念于她,新朝不稳,云清澜忧心日后的百姓生活,可秦朝楚坐在云清澜床边,闻言却又总淡笑着不说话,到了后面为让云清澜放心,就索性将朝中的折子文书都搬来庭院,遇到些同两国百姓有关的事,就温声讲给云清澜听。

进了六月,云清澜才终于能下床了。

月余来精心调理,眼下云清澜身上的伤几已好了大半,她闲不住地在庭院走动练功,宫里的召令就紧接着飞也似地传了过来。

如今全殷都都知道这是住在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那前来传令的小太监不敢抬头,就低着头冲云清澜说,是大胤皇帝要亲自在殿上见见这个心怀天下的云姑娘。

此番召见,云清澜本是不愿去的。

她既是前朝旧部肱骨,如今迈进新朝,身份自是极其尴尬,按说她本该跟赵骞关一样以身祭旗,可如今既没死,那也不应当再为秦氏江山效力辱没云家百年将门的名声。

事实上竹间归隐不问世事,或许就是她这些前朝旧部最好的归处。

只不过如今攻打达腊之事迟迟未定,达腊凶蛮,原先的稷元又与其并不接壤,大胤没有攻打达腊的经验,那就需要她这个武朝旧人再出一把力。

想起兄长,云清澜心头就又再度涌起怒火和恨意——如今大仇未报,她又岂能安寝?

想到这里,云清澜终究还是随旨一道去了大殿。

不得不说,此番殿上接见,秦雄是给足了云清澜面子。

殿上朝臣分列两侧,云清澜就在传令太监的带领下自殿外缓缓而来,周遭噤若寒蝉,那投向云清澜的目光有好奇有惊疑,而秦朝楚站于列首,也正微微转过身回望着她。

“草民云清澜,见过陛下。”

众目睽睽中云清澜躬身行礼,身为前朝旧臣,此刻的她并不适合向秦雄行君臣跪拜之礼,就如当初秦朝楚访朝亦只向李玄臻躬身行礼一般。

“云姑娘果真是气度非凡。”

高坐殿上的秦雄见状就浑不在意地朗声笑道,“二十年前朕携厚礼访朝,曾也有幸得见柱国将军风采,而如今看云姑娘姿容形貌与柱国将军如出一辙,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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