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156)
老妪一边说着,就一边抱着孙儿在云清澜面前跪了下来:“老婆子我,我还能做饭!只要云将军不嫌弃,老婆子能给您和大家伙儿做饭!”
云清澜上前几步,还没来得及扶起老妪,就又听另一个看着精神些的壮汉紧接着道:“云将军,陛下说您要造反,还说您是祸国殃民的叛逆,您真的要造反吗?”
壮汉说完,人群中当即就有人气愤道:“造反就造反!从去年到今年,武朝已经旱了一年多了,咱们吃不上喝不着,他倒是把飞仙台盖的亮堂!陛下他早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去打仗!”又有胆小的接上了话,他看向云清澜,“云将军,我们、我们愿意跟着您!但您、您也会让我们去打仗吗?”
百姓七嘴八舌,看向云清澜的目光有恐惧,有期待,有怀疑。
云清澜默然看着眼前乌泱泱的百姓。
他们本在天子脚下安居乐业,可如今灰头土脸,狼狈落魄,一个个携老带幼,全都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
云清澜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抬手招来一旁站着的一名四营将士:“带他们去安置一下。”
···
第二日,寂静一夜的京都城门缓缓打开,赵骞关带着全副武装的龙虎军将士自其中列队而出,他们阵容齐整,神情肃穆,可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城门外,竟只有云清澜一人。
一人一马,持剑而立。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城门会战
“长宁郡主, 您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孤身一人的云清澜,赵骞关眉头微蹙。
一夜之间,那原本驻扎在城郊不远处的龙虎军和难民竟好像突然间都凭空消失了似的, 远远看去空荡一片,干旱龟裂、尘土飞扬的大地上, 就只剩下云清澜这一个小小的人影。
“城门会战, ”云清澜缓缓抽出无涯剑, “在下云清澜, 前来领教。”
想起夜返京都时城郊外那惨烈的情形,云清澜终究是不愿让百姓再受屠戮。
如今武昭皇帝已失民心,稷元携粮而来恩威并施, 踏破武朝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城门会战这场仗打不打,好像都没什么要紧。
云清澜看了看随赵骞关一道出城的将士, 依旧是二三营中的那些熟悉面孔,就又问道:“怎不见单将军?”
禁军非龙虎军部下, 赵骞关不用他们是情理之中,可单雄飞携营归京,一营兵力雄厚,按理说城门会战应当倾巢而出速战速决, 可看眼下这形势,隐隐的, 云清澜心间总觉几分不妙。
却听赵骞关不答反问道:“长宁郡主命霍丞川带着难民连夜携粮远遁, 如今又孤身一人拦在这里为他们争取时间,可长宁郡主怎不想想, 以你一人之力, 又能把龙虎军拖到几时?”
被赵骞关戳破心中想, 云清澜却也不慌不恼,只淡淡道:“赵将军一心为国,却可知二十年前黍米之变因何而起?父亲叔伯因谁而亡?如今这饥荒大旱又因谁而至?”
“这二十年间的真相如何,赵将军当真清楚吗?”
“郡主,你还不明白吗?”可赵骞关看着云清澜,神色不变,“旧事已矣,但龙虎军不能反。”
所以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并不重要。
不等云清澜说话,就听赵骞关又道:“郡主,今日赵骞关事急,恐不能再听郡主细说,待稍后擒郡主回京腾出空闲,定来洗耳恭听。”
赵骞关看得明白,此番城门会战,他不光是要带兵平定难民动乱,更重要的是要将滞留在城外的汴州粮食追回来,如今云清澜孤身在此,她多拖一刻,霍丞川带着那些难民和粮食就会多跑远几分。
“郡主,得罪了。”赵骞关说罢拱手抱拳,紧接着银枪前指,就命二三营的将士向着云清澜扑压而来。
军令如山,眼下不论二三营的将士再如何不愿,都不得不向云清澜发起进攻了。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周倦高喝一声,昨日他于众目睽睽下戳穿了云清澜身份,虽借此保住云青风的名节,可云清澜女扮男装潜伏军营多日,此事一经传出,云清澜在朝廷内外就又成了大奸大恶的欺君叛国之徒。
周倦本就内疚,眼看着云清澜孤身一人来抵千军万马就更觉不忍,他拍马冲在最前,心中想着若是能由他擒住小姐,小姐兴许还能少受几分罪。
云清澜眼看着乌泱泱的二营骑兵将士向着她快马冲将而来,她身形不动,只待他们行程过半,才忽然脚尖一勾,从脚下土地中勾出一截铁索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云清澜的动作,马踏飞尘的一片嘈杂中就不断有铁链哗啦声响起,紧接着,这些前冲的二营将士脚下,就忽然横空而起数道绊马索。
绊马索一起,二营骑兵瞬间大乱,正此时云清澜也翻身上马,趁着二营大乱的间隙提剑向着牛长生所带的三营疾驰而去。
牛长生的三营本落在周倦所带的二营后,眼下二营前冲之势停滞,三营反倒冲在了最前,眼看着云清澜快马而来,牛长生大喝一声,招呼着身边最近的几个魁梧兵士就一道迎了上去。
“无耻小人!就让俺再来跟你过上几招!”
牛长生性子素来粗野耿直,凡事大多也不过脑子,如今云清澜先是带兵叛出武朝,后又被人揭穿身份,此事在牛长生眼中,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居心叵测,蛇蝎小人。
云清澜策马而来势力迅猛,无涯剑被其横握手中,剑未出鞘,云清澜就只借着这前冲之势向着身侧横扫而过,当即将围逼上来的三营将士击得后退几步。
这些都是她拼死从衡芜山中救出来的将士,云清澜心中不忍,亦不愿伤了这些曾同她一道并肩作战的人,是以云清澜出手时总留有余地,可到了牛长生这边,他却径直旋起两把板斧,照着那迎面而来的烈马前蹄怒砍而去。
嘶——
前蹄被斩,随着一声凄厉的马鸣,云清澜当即亦被甩落马下。
云清澜颇为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待稳住身形站起身来时,身边早已合围上来了数十名三营将士。
“吃我一斧!”
看着滚落在地的云清澜,牛长生大喝一声,冲着云清澜劈头便砍。
斧风猎猎,云清澜当即眸色一凝,她举起无涯剑挡住劈头而下的斧锋,紧接着剑鞘微斜,兵戈相接间火光四起,就将牛长生那千钧之力卸到了别的方向,而自己则扭身朝另一个方向躲闪而出。
一击落空,牛长生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云清澜刚想借着这空隙卸了牛长生的板斧,可不防身侧又有一将士举着阔刀向云清澜背后袭来,觉察到身后异样,云清澜只得暂且放过牛长生,转身提剑去接。
乒乒乓乓,紧密如擂鼓的交战声在云清澜所在的地方响起,这三营收的,都是些力能扛鼎的将士,往常总听说他们在战场上能以一敌三,到如今真的对上,云清澜才知道他们有多棘手。
他们没什么技巧,就凭着一身蛮力强击,每每蓄力而来都震得云清澜腕上发麻,云清澜不愿下死手,就只不停找机会用手中的无涯剑鞘去点这些人身上各处的大穴,大穴被点他们行动受阻,自也无法再战。
可如此一来心中有了顾虑,应战时就更是束手束脚。
人潮渐将云清澜层层包裹,在府中足不出户地练了二十年,云清澜的剑技早就是炉火纯青,其身法灵活,三营这些粗莽的大汉压根擒不住她,可奈何人多势众,不停歇地与其车轮战下来,云清澜也终于体力不支。
“郡主如今这又是何必,三营粗莽,小心伤了郡主,郡主还是束手就擒!”眼见此间缠斗不休,赵骞关重整二营后就快马而来,看着苦苦支撑的云清澜道。
“赵将军,武朝已是穷途末路,陛下昏庸不理政事,吕党这些年更是一手遮天,如今积弊成疾,即便是有了汴州这批粮食,也根本解决不了此次灾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