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62)
黎王妃生得清雅可人,身量比苏荷愫矮上一些,只是笑起来时会露出嘴角的小虎牙,显得极为俏丽可爱。
黎王妃生得面善,说话时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她侧身立在苏荷愫身旁,吩咐丫鬟婆子们在太师椅上添一层软垫,才道:“多谢沈夫人送来的屏风,小巧可爱,我很喜欢。”
苏荷愫忙欲起身回礼,却被黎王妃轻轻按下:“沈夫人不必多礼。”
如此短暂地触碰之下,苏荷愫的袖口却被黎王妃塞进来一卷八行纸。
那八行纸里还存着几分温热之意,一瞧便知由黎王妃贴身保存,不知怎得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塞到了苏荷愫袖中。
明堂上坐着不少眼尖的贵妇小姐,旁的宗室亲眷少不得要给黎王个面子,此刻也意兴阑珊地坐在东边上首。
待到宴会结束。
苏荷愫笑得脸都发了麻,也不知黎王妃是如何把持得住这整个偌大的黎王府,待人接客,迎来往送,再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回府的路上,陈氏见苏荷愫面色发白,一时不放心便让她与自己回了承恩公府,将陆让叫过来把了脉后,才说道:“下回这样吵闹的宴会还是别去了,什么也没有你的身子重要。”
苏荷愫揉了揉自己发疼的眉宇,当即也只得应了下来。
陆让匆匆赶来。
他还是头一回进苏荷愫未出阁时的闺房,虽则岳母与妻子都陪伴在侧,到底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如今他与苏月雪修成正果,苏荷愫成了她的妻妹,倒是更不好意思了起来。
还是苏月雪瞧出了陆让的扭捏,笑着揶揄他道:“上一回你还跟我说医者面前无男无女,那些隔着屏风把脉的规矩都是在亵渎医术,怎得今日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陈氏笑而不语。
苏荷愫顺着苏月雪的话淡淡笑了一声,趁着长姐与陆让打情骂俏的间隙,将黎王妃塞过来的八行纸打开了瞧了。
只是这一眼,却吓得她差点惊厥过。
那八行纸上赫然写着——“江南沈清端受重伤”这八个大字。
陈氏发觉出了苏荷愫的异样,忙沉声打断了长女和陆让,道:“愫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荷愫此刻面色发白,莹润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攥住了陈氏伸过来的手臂,好半晌才说:“黎王妃说,夫君在江南受了重伤。”
陆让与苏月雪也愕然地望了过来,便见苏荷愫手里的八行纸上写着“江南沈清端受重伤”这几个字。
苏荷愫已担惊受怕得滚下泪来,陈氏也蹙着眉让红袖去将苏山寻来,嘴里叹道:“京城往江南可有一个多月的路程。”
哪里来得及?
陆让忙将手里的医箱扔在了地上,只留下一句“我去寻贺成”后便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
黎王妃和愫儿属于灵魂伴侣。
第42章 一更
陆让一头钻入了寂寂夜色之中, 驱了马往公主府驶去,公主府门前的小厮正靠在里头门栏上打瞌睡,听得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后被唬得浑身一颤。
他方才隔着门板问了一声:“是谁?”
陆让慌忙说道:“且劳烦你为我通传一声驸马, 就说陆让有急事寻他。”
那小厮自是听过陆神医的大名, 也知晓贺成与他交情匪浅, 当即也不敢白白耽误工夫,小跑着往内院而去。
一刻钟后。
胡乱披了件大氅的贺成疾步而来,沉着脸吩咐小厮们将门栓挪开, 推开门后便见陆让正在公主府前的泰山阶上绕着圈行走。
他立时问道:“仲怀,出了什么事?”
陆让告知了贺成沈清端远在江南身受重伤一事,贺成听后脸色大变, 当即便说道:“我立刻飞鸽传书回金陵,明日午时就会有消息。”
除此也无别的法子, 陆让只得嘱咐贺成多加小心, 切勿被朱珠公主发现端倪。
只是提到朱珠公主,贺成清俊的面容涌现些难堪之色,须臾间又隐于夜色之下。
“放心。”他只留下这两个字, 便转身回了公主府, 一径往书房里走去。
自他与朱珠公主大婚后,除了新婚那一夜迫于宗法皇权与她圆了房后, 其余日子他皆宿在外书房里。
朱珠公主起先还闹过几回, 见他是铁了心地要冷落她后,这才悻悻然地作罢。
贺成私心里喜爱那等温柔似水的沉静女子,而非朱珠公主那般嚣张跋扈的金枝玉叶。
幸而贺家在明侦帝心中还有几分份量,是以朱珠公主并不敢与他撕破脸皮, 贺成也得以将自己的心上人养在外书房里。
此刻。
贺成推开外书房的屋门, 恰见他的贴身大丫鬟荏荏正坐在西侧边的软塌上, 手里捧着诗书,杏眸半阖不阖得似是困倦极了。
他心内甚觉好笑,却也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点了盏微弱的烛火后方才走到桌案后头。
待他提笔写好信笺,将那信笺绑在鸽子腿上后闹出的细微动静才吵醒了打瞌睡的荏儿。
她脸色一窘,忙从软塌里起身,走到贺成身边意欲服侍他笔墨。
谁知贺成却只是望着她一笑,清亮的眸子里尽是缱绻的情意。
他说:“继续睡吧,我再练会儿字就来陪你。”
*
翌日午时。
苏荷愫等人皆在承恩公府等着贺成递来的信儿,连午膳也不过囫囵用了几口,满心满眼皆挂念着远在江南的沈清端。
贺成也没有让她们失望,不过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递信来了承恩公府。
那信儿是由个面生的卖菜翁送来的,上头只说:伤重未愈,性命无忧。
苏荷愫这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苍白的脸上也渐渐地回过些血色来。
陈氏连声念佛道:“幸而上苍保佑,清端无事便好。”
苏山则好似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数岁,虽则面上不显,心里却也实打实地担忧了沈清端一整夜。
他叹道:“前路艰险,原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于氏这几日身子抱恙,且镇国公府送来的婆子说她胎像不稳,此番更是要小心地养胎,是以苏景言并没有将此等凶险的事告诉她。
约莫到了八月底。
沈清端才寄回了第二封家书,上头说赈灾一事已临近尾声,不日便要启程回京。
上一回受伤一事实属意外,如今已调养得当,让苏荷愫切勿担心。
曾氏因婉儿的死颓废了许久,苏荷愫花了不少心思伴她左右,替她疏导心内的忧愤,曾氏这才好转了不少。
恰逢那一日苏荷愫托刘婆子去大国寺上了香,正在曾氏屋里陪她打叶子牌,才打了一圈,肚子处却忽而传来一阵隐痛。
她脸色煞白得吓人,曾氏忙让人去将稳婆寻来。稳婆一摸她的肚子,便慌乱着说道:“大奶奶怕是要生了。”
这话一出。
苏荷愫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身旁的绿韵更是急得眼角沁出了泪花,她道:“大奶奶这胎还未足月,这可怎么好?”
那稳婆哪里顾得上回她这话,只与身后另一个稳婆说道:“快将大奶奶挪去厢房。”
好不容易将苏荷愫抬到了曾氏院中的厢房,庭院里传来了一阵嘈杂之事。
曾氏不得已走了出去,却见二门外的婆子火急火燎地说道:“太太,宫里来人了,正等着您和大奶奶出去接旨呢。”
曾氏已是急得焦头烂额,身后的厢房里还时不时传出几声苏荷愫的痛呼,她心内立时没有了章程,只不停喃喃道:“这可怎么好?”
还是康嬷嬷瞧不下去了,上前与曾氏行了个礼,才道:“太太自去接旨,说是那黄门问起来,只实话实说便是了。那太监若是个好说话的,太太随意赏些银钱就是了。”
曾氏早年历经过抄家之祸,一瞧见安歇宫里出来的人便心里发怵,从前有沈清端和苏荷愫在前头顶着,如今却是不得不自己独自面对。
幸而那太监此番登门是为了给沈府报喜讯,是以也并未为难曾氏,只笑着说道:“沈大人此番远去江南赈灾,劳苦功高,非但将灾民们安排得妥妥当当,还顺带剿灭了一伙祸国殃民的土匪之流。此番回京定是要再升上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