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26)

作者:妙玉子

继子与继母有私。

难道徐老爷是死人不成?

徐老太太面色难堪,一眼也不去瞧底下的徐夫人和徐致,只神情恳切地与陈氏说道:“亲家夫人,我是当真喜欢雪姐儿的性子,致儿糊涂,一会儿便让他老子狠狠打他,您可莫要动气。”

姿态如此谦卑,若苏荷愫不知内情,只怕还真以为这位慈祥的老太太是真心疼爱长姐。

而不是疼爱长姐手里的银子。

陈氏仍是不语,只是坐的倦了时问了声:“国公爷怎得还没信来?”

便是她此刻就像带着女儿和外孙女回府,却也得顾忌苏山的意思。

与徐家这门姻亲还要不要维系下去,全看苏山的意思。

苏荷愫心内也焦急不已。

既是怕爹爹不肯让长姐和离,又怕长姐和离后伤心,好在长姐生下涵姐儿后性子便刚毅了不少,这番变故必然不会让她一蹶不振。

这应当就是圣人所说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了。

徐老太太与徐夫人仍在苦苦相劝,徐致也“噗通”一声跪倒在陈氏跟前,须臾间便落下泪来:“岳母,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不该与绿枝厮混在一块儿,也没料到她是这般水性杨花的性子,竟勾的我生出了花柳病。”

他竟是将一应罪责都推到了绿枝身上,绿枝是承恩公府的家生子,是苏月雪赠给徐致的通房,这便是让陈氏骂也骂不得了。

陈氏抬起眸子打量着眼前哭的声泪俱下的徐致,眸中烁动着怒意比之方才还要更旺盛几分。

她本不是非要长女和徐致和离,可如今瞧着徐致百般推诿,狡辩懦弱的不堪样儿,便愈发不肯再把长女交到这样的人手上了。

她只冷哼了一声,视眼前之人如无物。

陆让不想掺和进承恩公府与徐家的家事,先一步告辞离去,是以苏荷愫虽是恼怒徐致的卑劣自私,对于花柳病却是不甚了解,一时间也难以驳斥。

还是沈清端见自家夫人怒意凛凛的模样,思来想去后还是开口道:“徐公子此言差矣,花柳病又岂是与一人厮缠在一块儿便能生出来的病症,必是徐公子几番寻花问柳,不加节制……”

话未说完,徐致便止住了泪水,朝着沈清端骂道:“这是徐某的家事,还容不得闲杂人等开口质疑。”

陈氏大力地拍了拍身侧的桌案,那滚烫的茶水险些就要溅落在地,砸到跪在她身前的徐致身上,她收不住心内的怒意,大声喝骂道:“清端说的话有什么错?你当雪儿没跟我提过你去花满楼的事儿?”

徐致立时噤了声,垂着头不敢回答陈氏的质问之声。

还是徐夫人笑吟吟地出声道:“亲家夫人,这世上有几个男儿不花心?况且致儿成亲一载只有个绿枝,外头如何便不说了,这已是将媳妇放在心上的意思了。”

陈氏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她自然知晓徐夫人这话说得在理,连苏山这般年岁的人了,不也在前几日抬进门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妾?

男人,似乎都是这般贪恋美色。

徐夫人便扭着腰走到苏荷愫跟前,指着沈清端问道:“愫姐儿,你这夫君说致儿时头头是道,可他自己难不成一辈子都不纳妾?你如今颜色鲜亮,他自然对你千宠百宠,可你若将来怀了身孕不方便时,他还能忍得住?”

苏荷愫先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头瞧了眼沈清端不虞的神色后,方才忆起了成婚那日他对自己允下的承诺。

他说,他这一世绝不纳妾。

别人若这么说,兴许是在信口雌黄,可沈清端说出了此话,苏荷愫便义无反顾地相信了他。

没有理由,她就是信了。

哪怕日后他纳了妾,自己落得再难堪的局面,可此刻她却是全心全意地相信沈清端。

倏地,苏荷愫心里的迟疑骤然消散。

徐夫人正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口才,扭着身子要回到陈氏身前,方才迈开步子,却听得身后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两道声音。

“他不会纳妾。”

“我不会纳妾。”

第22章 、纳妾

两声话音一落,徐夫人先是一怔,而后则不以为意地笑道:“少年夫妻,最是情热时。”

笑声里溢着的浓浓讽意激得苏荷愫心口一窒,只沈清端轻轻揉捏着她的柔荑,分明是不让她再与徐夫人争辩的意思。

也对。

如今商论的是长姐和离一事,好端端地提及夫君纳不纳妾做什么?

苏荷愫给陈氏使了好些眼色,她这才压下心内的不虞,与徐夫人正色道:“纳妾不纳妾的,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致儿染上了那样腌臜的毛病,还带累了涵姐儿,这事是必定要给我们个说法。”

上首高坐的徐老太太听得这般绵软的话锋,心下压着的那块大石也总算是落了地,立时便言辞恳切地接过了话头:“定是要使出家法来好生让他吃一回苦头,再不许他往那些腌臜地方去。致儿,你可答应?”

徐夫人分明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只见她走至徐致身旁轻捏了捏他耳朵,低声数落了几句,那身大红色的织锦大氅瞧得苏荷愫头疼,只垂首不肯再看这腌臜的一幕。

长姐自个儿也是愿意和离的,可母亲怎得就软了下来?

苏荷愫愈想愈不明白,也懒怠再听徐夫人好似打情骂俏般的数落话语,拉着沈清端便要往外头庭院里走去。

幸而才走出去一步,便迎面撞上了脸色黑如铁锅的苏景言,他朝着苏荷愫与沈清端点头示意后,便拖着泛着银光的长剑,急急匆匆地走进了正堂里。

他在御前当了这样久的差,浑身上下皆养就了一股杀伐冷厉的气韵,魁梧英朗的身姿配上那锋利无比的剑刃,已让正堂里的徐家人吓得噤了声。

陈氏蹙眉瞧着苏景言,骂道:“言儿,把剑收起来,省得吓到了亲家太太。”

苏景言却是拧着眉不肯依,不过几息间便提剑走至徐致身旁,将那锋利无比的剑刃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冷声道:“要么死,要么签下和离书。”

陈氏起先还存着几分气性,也是非要苏月雪和离不可。可徐夫人的话说的也在理,这世上有几个不好色的男子?连苏山这把年纪的人都要纳个小妾,雪姐儿和离了就能讨得什么好了?

只她这唯一的儿子是个蛮横脾气,认准了一件事便要一条道走到黑,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苦劝不得。

陈氏索性不去瞧苏景言,只坐在紫檀木太师椅里生闷气。

徐致到底有功名在身,虽是惧怕苏景言玉石俱焚的气势,可却料定了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谋杀大臣之子,当即便说道:“言弟,从前的事是我糊涂了,往后我必会好生珍视你长……”

“姐”字还没说出口时,苏景言已将那剑刃往里逼了一寸,剑刃撕破脖颈处皮肉的疼痛逼得徐致惨叫出声。

这一声让上首的徐老太太身子一颤,徐夫人则更为胆大些,上前便要去拉扯苏景言,谁知苏景言却一脚踢在她的腰窝处,若不是徐府的奴婢们上前死死抱住徐夫人的身子,只怕她早已滚落在地上。

“腌臜妇人,整日欺负我长姐,仔细我连你一起杀了。”苏景言双目猩红,眼瞧着是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徐老太太忙走到陈氏跟前,弯了膝盖跪求道:“还望亲家太太劝劝景言,致儿有罪,可是罪不至死啊。”

陈氏这才叹息了一声,走到苏景言跟前,以手握住了徐致脖颈处的银剑,那锋利的剑刃立时便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如注般滴落而下。

立在廊道上看好戏的苏荷愫见状则惊呼出声道:“母亲,仔细您的手。”

苏景言自然也瞧见了陈氏手掌上触目惊心的血痕,立时便止了力,丢开了那银剑,星眸里似有万般不忍。

*

在徐家闹了这一通后,最后还是徐大人出面逼着徐致签下了和离书,苏山亲自去松涛苑将长女和外孙女接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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