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主丫鬟被发卖之后(31)

作者:乌度

如此连番受辱,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他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太正常。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究竟是什么原因, 让他这般平静淡然?既不羞愤气恼,也不难过自哀?

何春桃想来想去,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真的圣人心性, 所以无论怎么被辱, 都不会放在心上。

要么, 他极善掩饰, 看似表面平静,实则早已怀恨在心, 只是碍于眼下的身份处境,选择像毒蛇一样蛰伏下来, 只等时机一到, 便悄然出动, 给人致命一击!

这世上圣人少见,毒蛇却常见得多。

一想到自己身边极有可能藏着一条‘毒蛇’,她便浑身不舒坦。

不行, 她得试他一试, 若他当真怀恨在心, 那她便不能留他当跑堂伙计了。

她开的是食肆,他若想报复她, 随便做点小手脚, 她说不定就得吃官司。

于是,等韩峻用完午膳离开后,何春桃趁谢霁庭擦桌子时, 试探道:“刚才韩将军踩你手背时, 我其实看到了。”

谢霁庭手下动作微滞, 却没有说话, 只继续用抹布擦桌子。

“你的手,没事吧?”何春桃关心了句,想借此让他放松警惕。

“不碍事,多谢掌柜的关心。”谢霁庭低声答。

何春桃一边打量他的神色,一边道:“韩将军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才会这么做,其实他人挺好的,等我回头跟他解释清楚,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有劳掌柜了。”谢霁庭面色平静道。

“他今日这般对你确实有些过分,我代他跟你说句抱歉。你,不会恨他吧?”何春桃再次试探道。

谢霁庭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她,反问道:“掌柜觉得,我该恨他吗?”

“他这般羞辱你,你当然应该恨他!”何春桃故意道。

谢霁庭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何春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试探得太过明显被他看出什么来了,便找补道:“但是,昨天晚上,要不是韩将军及时出现,射杀了那头野狼,咱俩现在也未必能好好的站在这儿。他对你也算有救命之恩了,恩怨相抵,你应该不会恨他吧?”

谢霁庭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恨他。相反,我还要感谢他,感谢他昨晚救了我们……”感谢他对她的诸多照顾。

何春桃见他面色不似作假,心下不免狐疑,还真有这种记恩不记仇的人?

“你当真不恨他?那李红杏和刘老头他们呢?他们都羞辱过你,难道你也不恨他们?”何春桃不太相信。

谢霁庭垂下眼睑,沉默半晌,才抬眼平静道:“在经历过锒铛入狱、酷刑拷打,甚至家破人亡、千里流放之后,你所说的这些羞辱,便都算不得什么。”

何春桃一时怔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之所以连番受辱之后,还能保持平静淡然,竟是这么个原因。虽然他语气平和,但她还是能想象到,他一朝入狱,失去父母亲人,会有多么绝望多么痛苦。

一般人突遭大变,多半也会性子大变。他却还能像从前一样,依旧温和从容,即便被人羞辱威胁,也能做到不卑不亢淡然以对,实属难得。

见他清和的目光下,似乎藏着许多痛苦酸楚,不知怎地,何春桃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但她很快便将这几分恻隐之心按压下去,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她同情谁也不该同情他,他好歹比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穷苦百姓多享了那么多年荣华富贵。

何况,英国公府覆灭,是因为谋逆,既然敢行谋逆之事,便早该料到会有这个下场。

“你能想得开,自然最好。”何春桃丢下这么一句便回了后院。

下午,何春桃回房间歇了会儿觉,一觉醒来,见小安正和馨如巧秀她们一起玩华容道,便去前厅看了看。

却见前厅有些大变样,桌椅位置都变了,虽然乍看有些不习惯,但仔细一看,似乎摆放得比从前合理许多,看起来也宽敞许多。

见谢霁庭正坐在一张桌前画着什么,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他竟是在画菜单。

店里原先的菜单就一张薄纸,还是找刘老头帮忙写的,但因为来用膳的食客多半是不识字的,店里每天的菜也不尽相同,因而,每次都是报菜名让食客选,菜单只是个摆设。

但谢霁庭现在画的菜单,却是把每样菜都画在一页纸上,再在下面写上菜名和价钱。

见他已经画了一小摞,便随手拿起几张看了看,令她惊讶的是,每张纸上画的菜色都极为细致精美,不用看菜名就能一眼知道是什么菜,最重要的是,若非知道这是在画菜单,她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师名画呢。

时隔四年,她险些忘了,大名鼎鼎的云明公子,不但书法一绝,画艺也是超群。

“你哪儿来的颜料纸张?”何春桃问。

“跟小安借的。”谢霁庭一边画一边答。

何春桃心头一跳,张口便想警告他以后离小安远一点,但又怕说出来太刻意反而引他怀疑,只好作罢。

见他画得专心,便没再打扰他,而是打开大门透了透气,正好看到一名浑身脏污的年轻女子背着个破包袱一瘸一拐地从街尾走过来,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寻什么。

这女子一看便是长途跋涉而来,而且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一名女子,孤身一人长途跋涉来到这边陲之地,不是找人,便是寻尸。

三个多月前,她带着小安来到此地时的情形,也不比眼前这女子好上多少。

何春桃于是朝那女子招了招手道:“姑娘,进来喝口水吧。”

那女子抬头看了眼她头上的食肆牌匾,摇了摇头道:“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身上银钱都花完了。”

何春桃听她声音干哑得厉害,便道:“喝口水而已,不用花钱。”

女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这才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却只敢在最靠近门口的那张桌前坐下。

何春桃见她只坐了半截椅子,坐姿还极其端庄,看着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倒像是什么大家小姐。大家小姐怎么会长途跋涉跑到这里来?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何春桃没说什么,只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女子虽渴得厉害,但还是先道了句谢,才端起茶杯,以袖掩着,缓缓喝了起来。

何春桃见她连喝茶姿势都这般优雅,还能不出一点声音,便更加确信她原先是大家小姐了。

见她一杯茶喝完,便重又给她倒了一杯,笑着问:“姑娘打哪儿来啊?来这儿可是要寻什么人?”

女子放下茶杯,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她身后不远处桌后坐的男子,她一时激动得顾不上礼仪,猛地站了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飞快地朝他走了过去。

何春桃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女子是谢霁庭的什么故人,谁知这女子走到谢霁庭跟前,竟激动地问道:“谢世子,您可知邱公子现在何处?”

“邱公子?”谢霁庭疑惑地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女子,不明白她怎么会认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她说的是哪位邱公子。

“就是原先户部邱侍郎家的公子邱煜。我打听过了,他是和您一起流放到这儿的。”女子急切道。

谢霁庭这才知道她说的是邱侍郎的儿子,邱侍郎也卷进了这次的谋逆案,但却庆幸地保住了一条性命,和儿子邱煜一起流放到了此处。前些日子他在采石场服杂役时还见到过邱煜。

“你是……”谢霁庭问。

“我叫殷苒,是邱公子的未婚妻。我从前在一次宴会上见过您,所以刚才一看到您便认出来了。冒犯之处,还请谢世子见谅!”女子行了个礼道。

“你是济昌侯府的千金?”谢霁庭有些惊讶,他之前曾听说过邱侍郎和济昌侯结了亲家,两家去年就定了亲,但今年五月谋逆案一出,济昌侯便火速和邱家退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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