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24)
她说巫蛊族的祭司会抓人投喂蛊虫,那她们两都是被选上的吗?想必还有其他的无辜少女也被抓了。
天边白云流淌漫朔,停滞在一棵参天耸立的古树上空,古槐花枝细碎,顺着斑驳的铜钱孔纷纷扬扬而下。
穿堂风夹杂着些许热气,吹动鬓间碎发。
云笙还无意识地夹着红豆糕送至嘴边,桌前其他人都好奇地望过来。
“你这是魂丢了?”于奂伸着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眼里满是揶揄。
“还记得被你伤了心的小师弟吗?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片食堂了。”段流景咽下一块糕点,笑着点着桌子道。
云笙回过神来,将红豆糕囫囵地吞下去,问:“他怎么回事?”
段流景双手一展,耸肩道:“别问我们,这可是你干的。你没发现这几日他都在躲着你吗?”
“躲我?躲我干什么?”云笙朝他投去奇怪的目光,想了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糟了,这几天忙着这些事,都忘了和他赔罪了。不过自己那晚到底干了什么啊,不至于现在还不能释怀吧?
想起今晚自己恐怕还得出去一趟,她放下筷子,觉得这会功夫应当是足够的。
可惜自己实在是低估了郁起云的隐藏本事,她沿着楼里上上下下找了几遍,他的房门自己也敲上了好几遍,可就是不见其踪影。
小院里槐树参天,簌簌抖落下一地白色槐串儿,沿着地底丛生的枝干弯弯扭扭地重叠交错。
枝叶深深浅浅地盖着,将悬于高空的金乌给遮得密不透风,只有些小光影从那铜钱大小的洞里钻进来。
云笙掀起后院水缸的盖,沁凉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堆叠一块的砖瓦她都抬起来看了眼。
“郁起云,你要不是销声匿迹的话就应个声,师兄见你久久未归有些思念你。”她对着后院一路喊过去,没喊动郁起云,倒是惊起那些还在树上歇息的云雀。
这下云笙心里头有些隐隐不安了,难不成自己真对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呸呸呸,不合常规的事?
有这么吓人的吗?我能拿他怎么样,总不能直接把他强上了吧?
思至及,云笙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拍上手掌,但转头一想觉得又有些不对。
且不说自己是不是有这能耐,况且那郁起云又不是傻的,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玷污他清白的。
她眼珠一转,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在她大脑里转了几圈,但都被否认了。
那自己还能对着他做点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吗?云笙叹了口气蹲在绿荫之下,又仰着头望向绿意盎然的枝叶。
一圈圈光晕打在枝叶上,眯着眼时倒能看见它们争先恐后地朝中央涌去。
那么大个人还能跑了不成?
云笙扯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句郁起云,有些郁闷地闭上眼。
眼前带着亮光的黑色蓦然被加重,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喊我做什么?”
依旧是那个淡淡的语调,此刻在云笙耳中却如听仙乐。
“你哪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着。”云笙刷的一下站起来,一瞬间气血涌上头脑,她攥着身边人的衣袖才堪堪站稳。
郁起云怀里抱着一只通体橘黄的小猫,一对小尖塔似的耳朵竖在圆滚滚的脑袋上,像枣核那般大小的透亮的黑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我听见你半死不活地喊我,有什么事?”他抬起眸子望着她,一双黑幽幽的瞳孔和下边这个小家伙简直如出一辙。
微风若有若无,白槐花掩在浓绿之中,捎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飘散至整个小院。
云笙眨巴着眼,手在半空比划了许久,原本想好的那些词此刻却是半个都吐不出了。
她朝他木讷地笑着,心下飞速想过几句开头。
我听说那日我把你……啊不对不对,换一个。
你这几日为何要躲着我?感觉有些直接了,而且这只是段流景的一面之词,万一人家压根没躲呢。
她有些苦恼地拍着头,眼珠转了几圈仍是没想好开头语。
郁起云见她这幅模样,心下了然,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树下坐着,饶有兴致地看她在原地打转。
第十九章
◎你怎么爬进来的?◎
红木桌前,小橘猫伸着毛乎乎的爪子,指尖勾着发出划拉声。
帘子半拉,透进来的光洒满窗棂,郁起云视线停滞于窗子外,手指在桌上漫不经心地点着。
桌前另一头,云笙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这样的,郁师弟,我今日来是怕那天对你行为言语多有冒犯,心下愧疚特地向你赔罪的。”
郁起云浅浅地笑着,额前碎发随着笑意轻轻抖动,跃动的光在他脸上温和地跳着,最后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
“师姐还记得,那晚你做了什么吗?”
“不大记得。”云笙满脸正色,“但是我相信师弟一身正气,定然会遏制我意欲不轨的行为,有师弟在,我一定不会得逞。”
前面的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又凑到她跟前,这般近距离,连他眼角一颗小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咬了我。”他指着自己下巴,仔细看过去似乎还残留着难以磨灭的印迹。
云笙随意地扫了眼,也不敢多看,只消一眼便迅疾收回目光,心里早就炸开了花。
不至于吧,怎么还咬人了呢?他怎么不拦着点自己?
她不太确定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正扬着眉,看着也不像作假,于是手指愈加缩成一团ʝƨɢ*,指腹不断摩挲着光滑的桌面。
事到如今也没法了,云笙只好陪着笑:“要不让你咬回来?”
郁起云:“这倒不必,不过这账我记下了,师姐可别想抵赖。”
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云笙见他不打算追究到底,自然连连点头。
“在想什么?”
云笙抬眸,停顿了下,又换上一张笑靥。
“无事,随意想想。”
她在思考,今晚去时还能不能碰见阿苗了,她是否被关在寨营深处。
郁起云眼珠一转,反握住她的腕子:“你身上有妖气,昨晚做什么了?”
他手心依旧滚烫,漏进屋内的光也带着和他目光一般的灼热温度。
“昨晚我在房中休息,哪来的妖?”
云笙反过头问他,视线从他抓着的手移至脸上,目光里带着不露痕迹的掩饰。
但她越是这般冷静自若,郁起云便越是可以确认昨晚定有不可告人的事发生。
他松开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唇角自然上扬却不显喜色。
小师姐大概还不清楚,自己身上这股妖气早就弥漫至她体内了,倒是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这般蛊惑心智……
说起蛊惑,郁起云徒然想起眼前的师姐体内还蕴着蛊虫。
顷刻,他的目光变得犀利,脑中不自觉想起那日师姐勾上胸前的模样,脸上不住有绯色爬过。
云笙坐在他跟前,看着他脸色不断变化,从一派了然于心到带着恼羞成怒意味,似乎在朝着一个奇异的方向驶过。
“就这样吧,我该走了。”她起身离开,再不走她便真会觉得师弟实在被吓得不轻,现今脑子也有些不如从前灵敏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
又是黑夜噬咬灯光之际,檐角的灯笼正淌着光,云笙借口自己身体抱恙,躲在房里闭门不出。
她将门扉小心关上,又仔细检查了天窗,确认无误后才爬上床拿起藏于枕下的画卷。
墨染白纸,勾勒出山间寨子,浓郁的瘴气翻滚着,似乎还泛着阵阵凛冽的寒气。
上头这名女子的身影影影绰绰,手上好似还拿着什么东西。
云笙将头凑上去,细着眼仔细观察,不禁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像一串珠子。”
褐色的串珠又颗颗分明,紧凑地连在一条线上。
“是这样的珠子吗?”
一串珠子赫然浮现于眼前,云笙抬眼一看,几乎快要跳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