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番外(237)
“娘——”他对着珠帘后轻唤了一声。
“平轩?”谢知鸢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白净的小男孩从帘外几步到了她跟前,脑袋钻到她怀里。
平日里有爹在,他只能强撑着老成的模样,能抱娘亲的机会少之又少,此刻自是不愿离开她怀中。
谢知鸢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男孩子的墨发被发带绑成一束,刚开始他从童学回来时还有些杂乱,如今却已是齐齐整整。
平轩去寄宿的童学提议陆老夫人是最先反对的,却被陆明钦以一句“穷究磨炼”给驳回了。
谢知鸢不是不心疼,原本硬了性子要同表哥争论,不料最后却是才五岁的平轩自己来同她说要去嵩阳童学。
如今几日见一回的,谁又能说不想念呢?
她捧住自家儿子的小脸,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圈,见他面上无虞,才拿起帕子拂上他额角处的些微汗珠。
“在书院可有同窗为难你?”
谢知鸢今日看诊完,手上还夹杂着淡淡的草药味,这味道被其他孩子闻到了可能会嫌苦涩,陆平轩却是极爱的。
他闭着眼,任由娘亲替他一点点擦去鬓边的汗,心中想着再度投入娘亲怀中撒娇,面上却克制地笑道,“没有,同窗们皆以礼待人。”
谢知鸢知道平轩才是最讲礼数的那一个,几乎没有孩子不喜欢同他玩的,教过他的夫子也对其赞不绝口,
但她还是要问,“这几日夫子讲的可难?”
陆平轩摇了摇头,语调难得掺杂些许同龄人才有的骄矜,“夫子不论讲什么,我都会。”
“我们家平轩真厉害。”
谢知鸢笑着亲了亲他的额角,看着自家儿子雪白小脸忽地涨红,没忍住,伸手掐了掐他软乎乎的小脸。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尤其谢知鸢想起休沐时常有不同的女孩子来府上唤陆平轩去玩,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嘴。
“上回来陆府的那位赵姑娘、傅姑娘,再上上回来府里的孙姑娘——”
她手指头掰了一根又一根,煞有其事地看着小小年纪已显出清隽轮廓的小少年,眨着眼问,“平轩如今是喜欢哪一个呀?”
“娘——”陆平轩站在娘亲膝前,看着她故意要逗弄自己的模样,垂眸无奈道,“我都不喜欢。”
谢知鸢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也是,平轩如今年岁尚小,怕是连喜欢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但你要记得了,若是往后有喜欢的姑娘,便一定要对她一心一意——”
她知晓平轩生得好看,有女孩子喜欢也是常事,怕就怕他被捧得太过,觉得女孩子的喜爱是轻易便能拿来的东西就不珍惜,早点教一些道理,总没有错。
陆平轩应是,他其实不喜欢同娘谈论及不相关的人,他想听娘夸自己,想让娘再抱抱自己,或者他再出门去跑几圈,娘便可以再替他温柔地擦去额间的汗。
可——
他爹回来了。
比以往回来得都要早了许多。
陆平轩垂眸掩住眼里的闷恼,他年岁虽小,但遮掩情绪的本领却从他爹那学了十成十。
陆明钦进来时身上还着官服,如今正值盛夏,陆平轩方才只是在外逗留了片刻便被闷得满额的汗,官署离得比童学还远,男人却依旧清清爽爽,一身官服越发显得淡雅清泊。
这男人年纪越大,就越能装。
陆平轩心底发闷地瞧着娘亲起了身,向来温和的眸子倏忽泛起亮意,明明都已成亲多年,平日又时时相见,可他娘看见那男人时还会这般......
谢知鸢到了表哥跟前,碍于平轩还在,倒是没将自己投入他怀里,可陆明钦却没有那种忌讳,大掌将她藏在袖间的小手捞住便往里边走。
“今日看诊的人可多?”
谢知鸢摇了摇头,“该看的前几日都看完了,我不累的。”
男人问完了,该她问了,
“今日官署的事可多?”
陆明钦也摇头。
这一来二去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陆平轩在珠帘里看着娘亲眼里止不住的羞意,再感知两人之间的缠绵情意,便知自己妥帖些便该主动离去。
可他到底不甘愿如此。
“爹——”
他主动上前几步,敛眸唤了声,在男人面前,小少年又恢复成平日里的老成模样,倒与陆明钦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陆明钦捏着大掌中的小手,一面替阿鸢将有些抽紧的手指头揉着,一面看了他几眼。
打量了他片刻,才淡声道,
“从童学回来,课业可完成了?”
谢知鸢手指一蜷,忙扯了扯男人的指骨,开口劝,“平轩才回来呢,这就说到课业,像什么话。”
陆明钦眼皮跳了跳,在小少年有些倔强的目光中半掩了长睫,“不患老而无成,只怕幼而不学①,若连课业都要人提醒,又遑论其他?”
谢知鸢知他总能扯出一大堆道理,秀致的眉微蹙,正要发作,陆平轩却抢先一步说,“娘,爹他说的极是,我便先回房赶课业了——”
他这话说的夹杂着些微委屈,谢知鸢张了张唇,男孩已然拎起桌上的书袋往外走去,小小的身影被垂落的日光拉长到地板,说不出的萧瑟寂然。
在陆平轩快出去前,身后低沉的嗓音忽地响起,“今晚来我书房抽查课业,若是过了,明日便准你与我们一道去万佛寺后山游玩。”
陆平轩心头微颤,下意识生起雀跃的心情。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里能斗得过在朝中混迹多年的老男人,
——这番“打了巴掌给颗甜糖”的话一出,不仅谢知鸢满意了,陆平轩也不再愤懑。
即便男孩再如何警惕,依旧无发避免地沦陷于这样甜蜜的陷阱。
只是他们二人都不知,此次后山之行是陆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陆明钦带陆平轩去的。
陆明钦用原本便该施予出的机会换得与自家小娇妻安然的独处时光,倒也不亏。
谢知鸢嗔了男人一眼,“平轩好不容易回来一遭,你又要这样吓他。”
陆明钦叹口气,他如今才过而立,眉间褪却年轻时些许凌厉的冷意,身上的气势越发内敛,像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长辈。
他到了谢知鸢身后,长臂搂住她的肩膀,谢知鸢比之少女时期还要瘦些,一下子隐约回环不拢。
“是愿他早日成器,若不然往后有的他哭的。”他语调淡淡,神色在昏聩中也辨别不清。
陆明钦于七年前便已提议要领个巡查使的职务带她游山玩水,可谢知鸢放心不下才出生的平轩,不想长平侯府虎哥儿的境况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不愿过早离去。
陆明钦予以理解。
毕竟人生来便有各种牵绊,只是阿鸢的牵绊总比他要更多些,他虽不能体会到那样的情绪,却甘愿以她的想法为主。
但盛京烦扰颇多,她又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当御医时事事都上心,只求尽善尽美,长久以往难免积劳成疾。
他与她约法三章,待陆平轩中举后,他们便启程去他处,届时每年回一两趟盛京,玩不动了再另说。
好在阿鸢不是生了孩子就被束缚一生的性子,也渴望去各处看看,是以欣然应承。
有了这样的约定,陆明钦又怎能不着急?
他恨不得陆平轩即刻中举才好。
*
陆平轩不知自己爹有何种想法,他到停南轩外头时,远处夕阳早已落至山脊,候立在檐下的小厮上前接引他回房。
他慢吞吞跟在后头,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陆平轩的手在同龄的男孩中算得上极长了,没有肥嘟嘟的肉与手窝,细细长长的格外清秀,不难想出长大了后的风姿绝不输于他爹。
可如今该小的还是小,他个子也不算矮,却只到身前那小厮的腰际。
陆平轩想起去岁自己得知爹要将自己送入嵩阳童学时,闯入他书房问的那句话——“我何时能不听你的话,随心所欲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