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138)
“捉你?”
沈舟颐哑然失笑,笑得无比苍凉,
“妹妹真会说笑。你看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连自理都很困难,能捉得了你吗?”
戋戋绝望:“那你是要直接杀我,是吧?”
“是呀。我要先把你治好,再亲手杀掉。”
他说着端起桌上热腾腾草药,滴了三两滴血液进去,喂给她喝。他的血液能解毒,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戋戋倔强扭过头不去喝,沈舟颐索性把药碗丢在一旁,直接将指腹鲜红的血珠抵到她唇上。
他喃喃道:“喝吧,喝吧,把我吸干,你的病无药自愈。”
戋戋舌腔漫起强烈的血锈味,苦涩溢满浑身每一寸角落。
她泪堕两腮,眸子里无精打采,宛若再次被关进囚笼的雀儿,了无活着意趣。
“左右哥哥把我治好后还要再杀了,莫如节省哥哥宝贵的血。”
沈舟颐捧起她脸颊。
“一码归一码,救你是救你,杀你是杀你,哪件事都不能省。”
戋戋被迫仰起头,下巴被他左腕禁锢住,滴滴答答,喂了好几口血。
那么转瞬间,她感觉自己又变回沈迦玉,害了一种叫了慧又名沈舟颐的瘾,只管苦挣,永生永世都无法超脱。
砰砰砰,门响,晋惕在砸门。
怎么办,沈舟颐要被发现了。
戋戋以为沈舟颐会威胁她打发晋惕走,结果沈舟颐没有。
斯人大大咧咧,一副漠视死生的模样。或许他已死过两回,真看淡了。
沈舟颐放开她,手里把玩着一株白花,花瓣惨白的颜色——是雪葬花。
“戋戋!”
“咚咚咚!”
“开门!”
哐啷,门被从外面敲开,晋惕满以为戋戋晕过去了,焦急冲进屋来。
但见戋戋在,那个形貌落柘的医者也在。
晋惕须臾间懵懂。
这两人如何独处一室,还锁门?
晋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忽感喉中一痒,什么东西飞射,直直钉在他舌腔里。
晋惕痛呃数声,□□,是根针——针灸所用的那种针。
长针扎入他舌腔肌肤数寸,锋芒闪烁淡淡恶毒的白光。
“什么东西?”
晋惕愕然抬起头。
沈舟颐呵呵而笑。
雪葬花啊。
他来北地时,从路边信手拔的。
就在刚才,他把最最毒的花蕊摘下来,泡了泡银针。
“舒服吗。世子爷。”
沈舟颐一出声,晋惕立即认出他。
晋惕惊愕万分,眼球血丝无限放大。
……沈舟颐?
居然没死。
活见鬼了?
沈舟颐缓缓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晋惕面前。
戋戋能有胆子把他害成这副残废模样,都是晋惕和阿骨木在背后怂恿。
当他沈舟颐好欺负的吗?
既然决定要活着,那么阿骨木也好,晋惕、戋戋也罢,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个见面礼,如何?”
从地狱爬回来,特意带给他们的。
晋惕皮肤如树皮一样迅速皱皱巴巴,手臂也布满蛇行的黑筋。毒素传播得那样快,花蕊毒性远比花瓣更要命百倍。
砰,晋惕膝盖磕在地上,痛苦跪下来,发出杀猪般痛苦的哀嚎。
沈舟颐眼底冰结,无动于衷。
他重新打叠精神来柔羌,一则救戋戋,二则取两人性命,晋惕和阿骨木。
沈舟颐把手中剩余的雪葬花揉成团,欲逼晋惕吞下去。
戋戋倏然冲过来跪倒在沈舟颐面前,双臂张开保护晋惕,涕泗横流,苦苦哀求。
“哥哥,求求你,求求你别杀他。”
她嘴巴微微张口,似沈舟颐要塞的话,就把剩余毒花塞入她口中好了。
沈舟颐斜眼冷冷。
你以为我不敢?
戋戋带泪昂首,柔中带刚,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从她背叛他那刻起,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雪葬花花蕊带来的痛苦如蜂虿扎心,万般难熬。
晋惕被折磨得地上打滚儿,咬碎了两颗牙齿……他本是个硬汉,痛苦的哀嚎声却溢满整个苍凉草原。
按说这么大动静,早该有人前来救援。可是没有,像所有人都死了似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妹妹以为,我是怎么神未知鬼未觉进入你营帐的?
沈舟颐歪头,别有兴致地问她。
此处只是柔羌小部落,非是皇宫。守卫不多不少,也就五六十人。
一株雪葬花,一瓢井水,撂倒五六十人足矣。
好花啊,真是好花。
一丁点,就可以毒死一头牛。
小小片,蜈蚣的毒牙蝎子的针。
晋惕被折磨得神志模糊,汗珠如黄豆大,仍强撑着从齿缝儿间挤出,“戋戋,别求他……”
曾经晋惕把沈舟颐害得业火焚身,落下残疾;如今反过来,沈舟颐来取晋惕性命。
他复仇风格……除去对戋戋磨磨唧唧心慈手软外,还没对谁网开一面过。
戋戋抱住沈舟颐的腿,泪水断线珍珠似落下,舌头发软,快要说不出话来。
“我求求你,你别杀晋惕。”
“他是朝廷命官,还没辞官……莫名其妙死在北地,你也会被朝廷究责的。”
沈舟颐淡淡哦一声,有恃无恐。
苟活这么多日,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现在他只想报仇,把这些人害他的都讨回来。至于日后朝廷捉他,捉就捉呗,砍头就砍头。
左右托戋戋的福,他身上背着“谋害”贺大爷之罪,晋惕手下官兵还在四处找寻他。
戋戋词穷。
无论自己怎样苦苦哀求沈舟颐,都挽不回晋惕的命。
晋惕被雪葬花最烈性的花蕊刺中,命悬一线,眼看活生生疼死。
戋戋再求沈舟颐最后一次。
沈舟颐垂着眼皮,冰霜似的眉眼。
他丢给她两种选择。
“看着你情郎死,或者用你的自由买下他性命。”
第87章 木鱼
经过一次毁容洗礼, 沈舟颐性格里的柔和已完全被摧毁了,只剩下阴鸷和冷酷的外壳。
戋戋张开双臂,眼圈泛着触目惊心红血丝, 那样倔强, 那样刚硬, 那般决心……死死护在满地打滚的晋惕身前,真像一对至死不渝爱侣。
她和晋惕站在同一边,和沈舟颐站在对立面。
戋戋咬牙,“沈舟颐, 你别逼我。”
沈舟颐泠泠,“我便是逼你,怎样?”
他手里还攥着揉成团的雪葬花, 随时可以抬手塞进晋惕嘴里, 让晋惕在万箭穿心极度苦楚中毙命。
“做出你的选择。别考验我耐心。”
这一次, 是真要她做出选择。
他腻歪再和她过家家, 也腻歪她虚与委蛇的欺骗。
谁都知道雪葬花之毒能在人血液中延续几十年,如果戋戋选择救晋惕, 那便意味着无论她愿不愿意,生命里剩余时光都得和沈舟颐过。
晋惕还在连珠价地叫苦,嘴唇都快被咬烂了。
戋戋既忧且愧,念及自己中毒时, 晋惕曾战战兢兢为自己找解药, 整宿整宿陪伴她……此等恩情, 焉能枉顾?
终于, 她抹干泪水, 缓缓走到沈舟颐面前。拉起他完好的那只左手, 放在自己肚腹上。
“我选择你。”
她哽咽着,
“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我是你的人,以后都会死心塌地。求求你别杀晋惕。”
沈舟颐冷眼相觑,指节在她肚子上轻轻打转儿。
或许是即将为父亲的些微柔情,呼唤起他最后几分理智。曾经他多么希望跟戋戋有一个孩子,现在这个愿望马上就要成真了。
戋戋感受到他的犹豫,急急反握住他,使他手更亲密贴在自己肚腹上。
里面有个未成形婴儿,他的,是他的!他念念她的好。
“哥哥。”
她发自肺腑,
“舟颐哥哥,你行行好。”
“我只要他一双眼睛,还有剩下九个月植物似的沉睡。”
沈舟颐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