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7)
李邵修摩挲了手掌,胳膊垂下去。
周时更加诧异:“世叔?!”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侄女儿?”
周时心里忿忿不平,凭什么李邵修凭空的有了个侄女?还是这样一位妙人儿。
不过等等…侄女?难不成是江老将军收养的那位?
周时立刻明白过来,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姿态,手里的扇子摇的更欢腾,用自己那张曾经迷倒过京城千万少女的脸露出个标准的笑容:“想必这就是江姑娘吧。”
江柔安福身:“是。”
“啊呀呀,无需多礼。你是信王殿下的侄女,按照辈分来说,喊我一声时哥哥便好。”周时自降辈分,眼睛倒是挪不开了,他掸了掸衣袍,“江姑娘何时住进来的?”
“已经月余了。”
柔安老实回答。
周时心想,好你个李邵修,明面上是正人君子,暗地里却金屋藏娇!着实该好好训斥一番。
他灵机一动:“今晚的花朝节,可有人邀请江姑娘了?”
江柔安默了片刻,大夏民风淳朴,每年四月末有花朝节,她已经有几年未曾参。家中规矩严苛,大奶奶王香云是绝对不允许她晚间出门的。
“这可不成。年纪轻轻的,憋在家中发霉做什么?”周时说着,便向信王示意,“也该叫小姑娘出门玩一玩。”
李邵修看向她。
江柔安很合时宜的别过眼。
他询问:“想去?”
江柔安没有说想去,也没有说不想去。
周时拍案而定:“担心什么?出门便是了。难不成我们还能吃了你?”
还未来得及反应,江柔安已然坐上了马车。
江柔安打量二人。
他们身材高大,气场沉稳,在这逼仄一角,愈发衬得自己个子矮小起来。
马车空间足够,江柔安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缓缓起步,寂静的车厢传来马蹄撞击地名的规律声音。
江边的清风一吹,柔安很难得的放松起来。她已经许久没出门过,惠风和煦,也吹散了一些难言紧张。
花朝节,街上热闹不已。路边摆满了簇簇鲜花,暮色四合,街边灯笼一颗一颗的亮起,城墙之外,时不时有粉紫色的烟花散开。
“今儿个你只管做士族家中的小女儿,旁的什么都不用想。”周时出声道:“更无须拘束!”
江柔安知晓二人没有恶意。
她露出来了个小小的笑容:“多谢周公子。多谢世叔。”
此时此刻,更像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看来周时说的没错,在府中总是过于拘谨。
李邵修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第6章 花朝节
兔子灯,糖葫芦
周时像是展翅花蝴蝶,将自己所见所闻一股脑儿的倒出来:“这花朝节,前朝时便有了。按照一贯的礼数,天擦黑时才足够热闹。”
的确是热闹。商铺鳞次栉比,街上大大小小的人儿摩肩接踵,每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带着雀跃的神色。
江柔安被吸引,她转头瞧见街旁架着一辆木车,车旁挂着几只肚儿浑圆的兔子灯。
周时心下了然,献宝似的将那灯全都买了,递给江柔安一只。
微亮的暖光照亮了柔安的脸颊。她局促的摆了摆手:“这…我不能收……”
“花灯而已,满大街都是,又不贵重。”周时洋洋自得,“就算是哥哥给妹妹的见面礼。”
听着旁边人一口一个“哥哥”,“妹妹”。李邵修不虞的皱紧了眉头,横在二人之中,下命令一般:“拿着吧。”
听信王殿下这样说,江柔安才小心把灯接过来。
的确是很漂亮的灯。柔安不由得捧在手里,细细看着。
只不过是几根树枝,白宣纸糊的而已。她却如获至宝。
李邵修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人潮一阵涌动,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将周时团团围住。
“周公子!”
“周公子,真的是你?可还记得奴家?”
一群姑娘七嘴八舌起来。柔安一手拎着灯,颇为诧异的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看来周公子在京中颇为受欢迎…
正想着,江柔安被人群推搡着往后退。身后的人不咸不淡的揽住她。
“走吧。”
“可是周公子?”柔安询问。
李邵修眉头皱的更深。他拨开人群,开出一条路,声音略微显得冷淡:“你觉得他能出来?”
好像是不能。
江柔安安静的跟在李邵修身后。
又路过一家糖葫芦摊子,琳琅满目的糖葫芦各式各样。有夹芝麻的,豆沙的,枣泥的。
摊子周围围着一圈五六岁的孩子,眼巴巴的盯着糖葫芦。
江柔安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神情,和周围围着的一圈孩子如出一辙。
李邵修随意掏出银两,将一车糖葫芦都买了下来。
“吃吧。”
他随手递给柔安一根,又□□几根,递给了身旁围着的五六个毛头小孩子。
小孩子欢呼雀跃:“谢谢叔叔!谢谢漂亮姐姐!”
李邵修脸色发沉,他有那么老么?
不过细细想来,他确实比身旁的姑娘大八岁。
柔安实在是没有忍住,噗嗤一笑。正巧天上一轮银亮烟花炸开,烟花倒映着姑娘的侧脸。
漂亮柔美。
李邵修的心里微微软和下来,一股陌生的感觉将他包围。如同寒夜中将冰冷的手掌缓缓浸如温热的水中,他的胸膛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密密匝匝蔓延到四肢百骸。
“多谢世叔!”
姑娘笑的眼睛弯弯的,她看着他,细心的帮他擦掉了昂贵黑氅上掉落的稀碎糖渣。
糖葫芦酸甜的汁液在口中微微融化了,江柔安感到安心,她心想,世叔长相如此俊美,又心思良善,以后必定会配得京中的某位世家佳人。只是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世叔呢?
江柔安偷偷抬起眸子,她壮着胆,看着比她高许多的男子。他生的一副过人的样貌,高鼻薄唇,银冠黑发,眼底是恣睢傲人的底气。虽说高人一等,但他也从未在自己面前端过长辈的架子。
信王殿下着实是一位大好人。
柔安心中默默的想。
糖葫芦实在是甜,叫人爱不释手,江柔安咬下来第三个。
她唇瓣沾了糖渍,伸出来一点香舌,舔掉了嘴角边儿上粘着的糖沫。
李邵修眸色渐深。他回过神,对上柔安纯净如水的眼神,她仰着头,又轻声道:“多谢世叔。”
“无事。”
李邵修似乎心神不宁。
江柔安察觉到他的变化,很快吃完了糖葫芦。时候不早了,街上的人逐渐变少。
也该打道回府了。
人来人往,却不曾想,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眼前停了一盏桃红色的轿撵,车上下来了个身披大红坎肩儿,手捧银耳香炉的中年贵妇。
王香云从轿撵中下来,她拿帕子挡住嘴,定睛看了片刻:“哟,这不是柔丫头么?深更半夜,你怎的独身一人在外头,也不怕遇见个歹人,失了姑娘家的清白。”
王香云并未留意江柔安身后头的男人。她只自顾自道:“怎么?我瞧着你都瘦了,怕是信王府上的日子不好过吧?”
她以为沾了个远房亲便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做那些春秋大梦去吧。信王传言暴戾,脾气忽冷忽热,哪里是那么好相处的。
如今在街上瞧见这落单的丫头,仿佛进一步印证了王香云心中的猜想。
她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在府上时便看江柔安不顺眼,得知她同信王殿下攀上关系后,更是嫉妒不已。
而如今,情况倒是不同。
王香云笑道:“怎么?真让我说对了?要我说,你过不下去便回来。前街那户马夫的大儿子还等着提亲来呢!”
李邵修并不识得面前女子。只从她口中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对面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