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97)

作者:三月蜜糖

这种从容不是家世给的,而是单独一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度。

这种气度,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今日她在校场只射了三箭,便招来不少目光,便是不用看也能猜到,顾维璟那双眼,从头到尾都只落在她一人身上。

如今,怕是连一丝丝余情都没了。

失落,窘迫,高宛宁甚至有些自嘲。

从前她不屑害人,虽用手段谋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未曾伤害他人来获得,她是嫡女,怎么会做那等腌臜丑陋的事情。

可方才在校场的时候,她内心竟生出那些可怕的想法。

阿姮得到的东西,都是从她这儿抢走的。

凭着那张脸一点点挤走她,然后堂而皇之取代她,不管是顾维璟,还是众星拱月的对待。

都是她的!!

若没有阿姮,该多好。

念头一出来,她吓了一跳,羞耻于自身的阴暗,却又对破坏阿姮的美好跃跃欲试。

席宴上,又有人说起校场的三支箭。

“邵娘子,你射艺这般好,是特意请了师父教导吗?”圆脸大眼睛的礼部侍郎嫡女杜五娘好奇,其他人也跟着看去。

邵明姮想了会儿,道:“不是,是跟别人学的。”

“那是谁?”杜五娘问完,又觉得不妥,便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这道芦笋炒虾仁很好吃,应该是新笋吧。”

邵明姮一箸筷都没碰。

高宛宁倒是吃的多,翠绿柔嫩的芦笋鲜美多汁,她几乎没动别的菜。

“阿姮,你是跟着三郎学的箭吧?”高宛宁状若无意提了嘴,轻而易举将话题又带了回来。

众人本不好意思说她们姑嫂之间的事,毕竟高宛宁与邵怀安已经和离,但她自己都不介意,且与邵明姮搭话,她们自然乐得看一看。

邵明姮没有抬头,拨着碗里的米粒像是没听见。

高宛宁擦了擦唇,温声细语:“我记得那会儿三郎总留在家里吃饭,一顿能吃三碗米饭。”

刘灵皱了皱眉,“你说话真是有意思,也没见人跟你问话,你怎还如此热情?”

高宛宁面色不变,柔声道:“我和阿姮毕竟做过姑嫂,我们...”

“你自己都说是做过,那么现在便不是了,既不是,就别再装着熟络,说些有的没的,活脱脱像是嚼舌根一样。”

刘灵说话毫不客气,饶是高宛宁牟足了劲儿不动怒,也被怼的浑不自在。

她只附和出一个笑,“是了,是我不该重提旧事。”

就是,便是实事。

邵明姮放下箸筷,很是认真的开口解释:“对,我是跟三郎学的箭,三郎是宋都督的第三子,自小练武,三尺剑,六钧弓,他手到擒来。

如果他没战死,我定会嫁给他做娘子。”

她说的赤诚坦荡,毫无藏掖之意。

桌上其他人俱是目瞪口呆。

刘灵惊住,半晌后喃喃感叹:“邵娘子,你简直...简直..”她找不出字眼,便拍了下腿,表示敬佩。

“听闻邵娘子回徐州,在宋三郎的牌位上写下自己是未亡人,也不知宋三郎本人愿不愿意,此举着实欠妥当。”

高静柔意会高宛宁的心思,便顺着继续挑拨。

此时萧吉玉恰好走来,高静柔装着没看见,但音量适当拔高。

方才高宛宁与她说了萧吉玉爱慕宋昂的事,叫她很是兴奋,到底高宛宁道行深,连这种隐秘之事都一清二楚。

同高宛宁一比,顾香君的拙劣逼人便显得粗俗低智,她兴师动众最后落得自取其辱,哪里有这两句话来的狠绝。

借刀杀人。

高静柔等着萧吉玉的爆发。

谁知——

萧吉玉走到邵明姮身边,面朝高静柔,朗声笑道:“宋三郎自然愿意!”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

仅隔着一道垂帘的男宾席上,顾云庭乜了眼,眸光幽冷。

“因为他亲口同我说过,若要娶妻,当娶邵家小娘子。”

....

描金黑漆马车上,顾云庭坐在薄绒寿字桌布盖着的黄花梨案几前,玉指捏着书卷,神情冷冷,仿若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长荣扭头朝车内说道:“郎君,姮姑娘要去西市。”

“继续跟着。”

“是。”

西市人口密度大,物件齐全,想要的东西几乎都能淘到。

邵明姮进了一家药肆,长荣不敢跟太近,只好远远看着,然后她又从药肆出来,空着手,似乎有些沮丧。

隔着十几米远,又有一家药肆。

顾云庭撩开前车帘,与长荣吩咐:“你过去,问问她想买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来啦!明天继续双更!

摸宝儿们的小脑袋,感谢陪伴,也希望能写的更好更完善,感谢宝贝们的投喂灌溉,感谢每一个追定到现在的可爱,比心!爆更感恩!

第58章

◎咱们已经两清了!◎

西市的药肆几乎逛遍, 然只得了两袋豆斑石,解毒的药性虽弱点,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用来缓解父亲日日加剧的头疼。

邵明姮钻进马车,面色惆怅。

不多时,长荣便返回描金黑漆马车前,低声回禀:“姮姑娘在找婆娑石,我问过店家,说是南海才有,稀少名贵,不大好找。”

“婆娑石?”顾云庭挑开车帷, 眸眼微蹙,“可是用来解毒的。”

“是,磨成乳汁调进药里, 功效甚好。店家说最近南边乱, 寻常的商贩不敢过去, 怕得了钱也没命花,故而姮姑娘只买了豆斑石代替, 然功效差的挺多。”

“进宫一趟。”

萧云从奏疏堆里拔出头来, 看见他, 高兴地拿着笔起身便冲了过去。

“太傅, 我正有件头疼的事想请教你,可巧你就来了。”

他拉着顾云庭便往前走,边走边解释:“张四郎家被抄没后, 金银珠宝入了国库, 但还有两百亩的良田和几处庄子, 别院, 我头疼该分给谁。”

他把奏疏摊开,笔尖朝下指着:“钱指挥使是新贵,还是大表兄提拔上来的,本应该给他,但刘国公劳苦功高,从灵州回京定居,自然也不能慢待。”

他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要是能再抄几家,也就不用担心不够分的。”

顾云庭蹙眉,抬眼看他认真的模样,不由劝道:“如何分配都是陛下的安排,不管是国公爷还是钱指挥使决计不敢有二话,但陛下需得谨记最末那句再不能乱说。

你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岂有随便抄臣子家产的道理。”

萧云笑:“我也只跟太傅开玩笑。”

他朱笔一圈,将抄没张四郎的家产悉数划到刘国公名下,随后往椅背上一靠,问:“太傅今日过来是有事找我?”

顾云庭嗯了声,径直开口:“我想要几袋婆娑石,西市东市眼下都买不到,便想从太医署药库中临时借些。”

萧云惊讶:“这种小事你自己去办便好了,不必与我商量。”

“婆娑石在专供内廷的药库,需得陛下手谕才能取出。”

萧云立时提笔便写,写好后递给他,忍不住好奇:“谁的人情这么大,能劳动太傅开口。”

“朋友。”

萧云知他不肯细说,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应是很不普通的朋友吧。”

顾云庭没有否认,拿上手谕去了太医署。

春日的海棠开到荼靡,浓白嫣粉的花朵偶尔飘落,隔着敞开的楹窗,萧云本在笑着的脸倏地沉寂下来。

双手背在身后,笔杆攥到折断。

夜里,顾云庭将良田宅院庄子的去向告知顾辅成,他只瞟了眼,心知肚明。

“小皇帝是想挑拨咱们和刘国公的关系,结亲的事不了了之,如今又因为地皮拉扯上,不知道的还当咱们故意横插一脚。”

顾云庭点头,道:“上折子请封钱指挥使的官员里,需得仔细清查,有些是无心之失,但有些便是浑水摸鱼,蓄意为之。”

“宫里的事你多上点心,你这个表弟比他兄长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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