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被死对头攻略了(46)
沈南晏朝前面扬了扬下巴:“红灯。”
江逾白:……
“哦。”
“不是来找你不快的,”绿灯亮起,沈南晏才重新开口, “来接你回去。”
“回哪?”
“回家。”
“我没有家。”
“现在有了。” 。
站在门口的时候,江逾白又犹豫了。
“要不, 还是算了吧, 我去找个酒店住。”
沈南晏即将转动钥匙的手顿了一下:“你打算一直住在酒店?”
“也不是, 我可以租——”
咔哒一声, 门开了。
沈南晏推开门,侧了侧身子,対他说:“进去。”
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
客厅里亮着昏暗的灯, 白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宋白映没走。
沙发上的人闻声偏头,和门口的人目光対上,旋即又很快移开。
徐涧端了杯水从厨房走出来, 看见门口的两个人, 愣了下然后说:“小白小晏你们回来啦。”
“嗯。”江逾白低低应了声,闷头换鞋。
身后传来很轻的关门声, 沈南晏就站在他的旁边,也在低头换鞋。
“你要先上楼休息吗?”沈南晏看了眼客厅坐着的人,低声対江逾白说。
“不用。”
顶着在场另外三人略显讶异的目光,江逾白往客厅的方向走去,在沙发前站定。
和宋白映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江逾白语调平静地问:“十六年前,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白映抬头:“你真的很想知道?”
“是。”
客厅里一时陷入安静,宋白映把头低下又抬起,像是在做什么很难的斗争。
最后,她极轻地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当年,我从音乐会演出结束,正打电话跟你外公说晚上回去想吃什么,他身体不好,但每次我有演出,只要当天晚上要回家,他都会等我。”
客厅里还站着徐涧和沈南晏,宋白映没有让他们离开,也没有让江逾白和她去其他地方。
“如果演出结束的时间很晚的话,他会坐在观众席里,一边看我的演出,一边等我。那天的演出是临时被拉去救场,他原本想推掉晚上预约的医生来陪我,但我担心他的身体,再三跟他保证路上会注意安全,拦着他不让他跟去。”
“我跟他说我已经长大了,哪有人二十好几了出门工作还要父亲跟着的,况且现在的社会已经没有那么乱了,不会出事的。”
宋白映说话的时候声音在微微颤抖:“最后他妥协了,那是他少有的几次没有跟着我去演出。可是就是那天,我演出完发现那条路上的路灯坏了很多,但还有几盏灯在幽幽的发着光,我打电话给爸爸,想通过和他闲聊来消除一点心中的害怕。”
不只是声音,她连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徐涧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江逾白沉默地看着,沉默地听着。
“就在那条路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身后的巷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浑身酒味的男人,我当时害怕极了,一边小声回答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加快步伐,我想着,就快到了,过了前面那个拐角就能走到人多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宋白映低下头,两侧的长发顺着肩颈滑落,遮住了她眼睫下滑落的莹亮痕迹。
“身后的男人突然跑了起来,我匆忙回头,察觉他的目标是我,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叫,可是这条路上没有别人,我跑不过他,被他拉住衣角。”
宋白映的声音哽咽起来,“我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叫,手机在惊慌之中掉到地上,耳边只有男人嘴里的污言秽语,他把我拉到他刚才走出来的巷子里,里面空无一人,他疯狂地扒我衣服,浑身酒气地压住我……”
“爸爸找到我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我们报了警,第二天,爸爸就进了医院。”
“还没等到亲眼看见那个人入狱,他就走了。”
说到最后,宋白映已经泣不成声。
江逾白脸上有片刻的茫然,他看着宋白映悲伤地埋头掩面,没再问什么,转身上了楼。
他小时候问过宋白映自己爸爸是谁,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他没有,可是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宋白映总会生气,“爸爸”这样的字眼好像是她身上的逆鳞,碰不得也不能靠近。
因此,江逾白从未听人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从未。
江逾白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甚至连自己父亲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姓,随的是外婆。
之所以这么笃定这个姓氏随的是外婆而不是他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是因为很多年前他曾问过那时候尚且在世的外婆,自己的父亲姓江吗。
外婆対与他父亲相关的话题也很抗拒,当她听到江逾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神严厉地看着那时候尚才五岁江逾白大声否认,一再告诉江逾白我们家跟那个人没有半分关系,让江逾白以后不要再问任何有关他的事情。
外婆那天的反应很大,那是江逾白第一次听见外婆用那么大、那么激动的声音说话。
自那之后,江逾白再也没有在外婆面前提过那个人了。
直到今天,江逾白才重新接触那个陌生的词汇。
父亲,那个离他那么远,在他生命里那么陌生的人。
他躺在床上,出神地想,难怪宋白映这么多年来一点也不待见他,哪怕他次次考试都拿第一,哪怕他努力在她面前装出一个好孩子的模样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宋白映都看不见,努力到后来他就累了,他想着反正也没人管自己,不如活得自在一点,想怎样就怎样,想干嘛就干嘛,于是他遇见不爽的人就上去揍一顿,看见喜欢的游戏就直接玩通宵。
他成了家长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年,如果不是成绩一直还不错的话,这个世界估计没人看得起他,毕竟他在泥潭里跑了那么久,已经沾得满身是泥了。
他以前总是记恨自己的母亲,觉得她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
现在他不再纠结自己父亲是谁了,也不再纠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了,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一些他早已不曾在意的东西突然在很多年后乍然蹦了出来,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思绪混沌地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反正他的父亲是谁対他又没有影响,这个真相反倒让他解开了心中的一些困惑——为什么宋白映対他的态度总是如此冷漠甚至厌恶。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远处昏暗的路灯和城市中璀璨亮着的霓虹灯潜了进来,给房间缀上了一点朦胧的光亮。
江逾白闭上眼睛,把唯一的光线也阻隔在外。
他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只有黑暗才是属于他的,只有在黑暗里,才没人看见他身上那些丑陋又肮脏的泥渍。
不知过了多久,就到他快要沉沉睡去之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起初的几声他没应,后来那阵声音没完没了似的,一直响,吵得他脑仁疼。
敲门的人毅力惊人,房门没锁也不直接开门,但又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像只要他不说话,那人就一直敲,敲到他说话为止。
又过了很久,江逾白终于败下阵来:“什么事?”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点哑。
敲门声在他出声后停了下来,沈南晏的声音响在门外:“你晚上没吃东西。”
“我不饿。”
“她们都走了,现在只有你和我。”
江逾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只是又回了一句:“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吧,今天中午你也没吃多少。”中午他急着赶去给两个二货开门,随便扒拉两口就走了。
经历了刚才的事,江逾白现在只觉浑身疲惫,毫无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