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187)

作者:秋色未央

萧皇后点了点头,道:“来日,见了大将军,请务必提醒他,若没有本宫,他根本就不会遇到你,这是本宫对他的恩德,他一定要牢牢地记住。”

阿檀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这、这算什么恩德?我怎么好对他说这个?”

萧皇后却平静地道:“你只需如此转告即可,是与不是,大将军心中自有衡量。”

她拿起手边的一样东西,递给阿檀:“你过来,拿着这个。”

阿檀接了过来,定睛一看,那却是一方圣旨,她吃了一惊,颇觉烫手:“这、这是什么?”

萧皇后微微地笑了一下:“这是大将军向皇上为求的圣旨,他自愿请命征伐突厥,以此战功换得皇上为他赐婚家中婢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年皇上想要赐婚的人选本是云都,大将军当着众臣面拒绝皇上赐婚,皇上因此大怒,还将大将军打了五十廷杖。”

阿檀有些呆住了,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喃喃地道:“我不知道……不,我知道,他说过……”

他说过,却只说了一半,并未提及廷杖责罚一节。那也是,像他那么骄傲硬气的人,挨了打,大抵是不愿意让她知道的,阿檀这么琢磨着,觉得有些儿滑稽,她低下头,笑了一下,冷不防,眼泪却掉了下来。

萧皇后点了点头,她的神色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欢喜,一直是淡淡的,继续道:“皇上金口玉言,既说要将公主赐婚给大将军,就绝对不能改,因此,当日本宫替大将军求情,若能平定突厥,本宫就收养那苏氏婢子为义女,让她能以公主之尊嫁给大将军,皇上允了,这圣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傅娘子可以自己看一眼。”

原来说了半天,他要娶的公主是她自己?可是,那又如何呢,总之错过了,就是来不及,到如今,知道这些个事情也没什么意思了。

阿檀把那封圣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了看了几遍,不知怎么的,视线有些模糊起来,眼泪在那里打着转儿,看不太清楚那上面的字。

萧皇后慢慢地站了起来:“为了这个缘故,大将军对本宫感恩不尽,当日曾有诺,本宫若有驱使,他当效全力。”

她一步一步朝阿檀走过来,神情逐渐亢奋,面上呈现出异样的潮红,一字一顿地道:“好,如今就是本宫驱使他之时,告诉他,杀了魏王!本宫要他杀了魏王!”

椒房殿中通亮的烛火似乎摇晃了一下,瞬间令人有些眼花。

面对这这样的萧皇后,阿檀悲悯之余,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恐惧之心,她摇着头,后退了两步,不安地道:“不,这是杀头的罪,娘娘,您不能拿这个要挟他……这,这不成的。”

萧皇后倏然一声怪笑,凄厉地道:“太子死了,我的儿子,我求遍了诸天神佛,我以为他慢慢好起来了,结果他死了!”

她悲愤到近乎疯狂,也不再自称“本宫”,此刻,她不是什么执掌六宫的皇后,不过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罢了,她握紧了拳头,浑身发抖:“是魏王害死他的,我做母亲的,怎么不能为他报仇!”

阿檀步步后退,背部靠到了柱子,退无可退,她竭力试图安抚萧皇后:“娘娘,您冷静点,若果真如此,您可以请皇上为您做主,皇上是君,亦是父,他会为太子伸冤的。”

“你以为我不想吗?”萧皇后终于流下泪来,嘶声道,“魏王趁着皇上和太子卧病期间,伙同杜太尉,一手遮天,如今一手把持了宫中上下,太子走了……皇上……皇上病着,昏迷了好几日了,他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儿子已经走了,我恨啊!我好恨啊!”

阿檀背睁大了眼睛,她这些朝堂大事、宫廷秘辛一概不懂,此刻被当头砸了下来,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萧皇后逼近到阿檀面前,用狂乱的、火热的目光望着阿檀,宛如阿檀是最后一根稻草,她无论如何要抓住.

“魏王买通了太医,在太子药中下毒,那个太医当场畏罪自尽,我眼下叫人在东宫假扮太子,魏王也难辨这其中真伪,但是,我瞒不了他太久,他一旦得知太子确实已经不在了,他必定肆无忌惮,傅娘子,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吗?”

“我……可是,我父亲不在,如今我、我能做什么呢?”阿檀心中惶恐,双手不安地绞来绞杀去,确实茫然了起来。

萧皇后冷笑起来:“杜贵妃的嫡亲兄长死在你父亲手里,杜家的人个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若魏王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傅娘子,你父亲将死无葬身之所,你还不速速离开长安,与你父亲及早做个应对之策。”

阿檀听得手脚冰冷,急促地喘着气:“这、这、难道局势真的已经至于此了吗?”

萧皇后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魏王如今对外的手段都是为了安抚人心,一旦他大权在握,你们傅家绝对逃脱不掉,傅娘子,我好心提点你,你快快走吧,不能再有片刻耽搁。”

她又把一样东西强行塞到阿檀手上,几乎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走!快点走,去找大将军,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杀了魏王!杀了魏王!他许过的承诺,绝对不可反悔!”

萧皇后重重地推了一把阿檀,阿檀几乎跌倒,面对着状若疯狂的萧皇后,她不敢停留,逃似地跑了出去。

到了椒房殿外,萧皇后身边的尚宫姑姑早已经等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带着阿檀和两个假扮太监的武将出了皇城。

在皇城门外,那尚宫姑姑朝阿檀微一颔首,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傅娘子,听娘娘的话,快走。”

阿檀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离开皇城后,阿檀急急忙忙对李亦江和陈长英说了方才的情形,并将萧皇后后面塞给她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下。

居然又是一方圣旨,上面只有四个大字“魏王当诛”,字迹潦草,墨痕未干,赫然盖了皇帝印玺在上面。

阿檀惊得手足无措:“这、这该如何是好呢?”

李亦江和陈长英捏着这“魏王当诛”的圣旨,看了又看,揣摩着:“既说皇上病重昏迷,这字大约不是御笔亲书,但御玺却是真的,多少也算圣旨了。”

二人面色皆是凝重:“如果萧皇后所说皆为实情,杜太尉手握京城军务大权,如今大将军不在长安,等闲人挟制不了他,太子薨了,按这么说,皇上的病情只怕也有蹊跷之处,那当下形势十分不妙。”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旋即对阿檀抱拳:“傅娘子,如此看来,事不宜迟,请娘子随我等立即出城,无论虚实,先避开这一阵,待大将军回京再做定夺。”

阿檀虽然胆小,但心思还是清明的,略一思忖,知道萧皇后所言确实在理,此刻留在长安已然不妥,好在秦玄策留下了人手,还有的退路。

她很快点头:“愿听两位将军的安排。”

当下一行人匆匆回了侯府,略微收拾一番,阿檀带上了荼白和雪青,抱着念念一起走了,余下傅家奴仆众人,只命大管家把府门关紧,老实地守在家里便罢。

临行前,阿檀又记起:“不行,这事情要去和大表兄说一声。”

李亦江伸手拦住了她:“傅娘子,不可再耽搁了,你方才进宫,魏王的人迟早会察觉,趁现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赶紧出城,我们在城外有五万兵马,先要汇合一处,才能保护娘子安全,其他的,都另议。”

陈长英也道:“傅娘子,我们先走,末将另外遣人到崔少卿府上告知一声,你看可好?”

阿檀知道事关重大,何况还有个念念在身边,她不敢冒险,便点头允了。

很快,三千玄甲军整束停当,护着阿檀和念念,一起出发。

马蹄声踏破了长安的雨夜,街头负责宵禁巡逻的京兆府兵马很快发现了异常,追赶上来,但李亦江口口声声奉大将军之令,出城处置紧急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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