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147)

作者:秋色未央

可是,她已经死了,十九年前,她分明已经死了。

安氏惊得魂飞魄散,大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他们两个人深爱过,但大将军确实伤害过阿檀,阿檀是个外表超级柔弱、内心超级刚烈的姑娘,所以,当那个男人回头时,她不要他了,她相信他是真的愿意娶她,而她,也是真的不想嫁给他了。她所受过的伤害,不是他一句“我娶你”就能一笔勾销的。

今天换了个新封面哦,这个时期的阿檀不太高兴,小表情有点忧伤,先用几天我再换回来,后面还有华服造型的。

第72章

她飞快地缩到床角里, 瑟瑟发抖起来:“崔、崔娘子……你、你别来找我,快走开……求求你,别来找我……”

那绝色美人缓缓地伸出了手,用飘忽的声音, 又叫了一句:“安姐姐。”

远远的, 不知道是什么鸟儿,站在屋檐上, 发出桀桀的怪叫, 如同当年一般,是的, 崔婉死的时候, 那天夜里, 也有夜枭在屋子外面不住地啼鸣,仿佛就预示着不祥。

安氏疯狂地摇头, 叫喊着:“你、你别来找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美人仿佛没有听见安氏的话,只是柔声问她:“安姐姐,我的孩子呢,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呢, 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我很想她,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安氏终于崩溃了,十九年来,一直压在心头的愧疚一下子涌了上来,冲垮了她, 她抱着头, 嚎啕大哭起来:“崔娘子, 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好,我没有良心啊,我该死啊!”

美人似乎有些怔怔的,或许是茫然,她只是重复着那句话:“安姐姐,我的孩子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安氏颤抖着,试图安抚对方:“你的阿檀……对了,那孩子叫阿檀,是你当初自己起的名字……我一直好好地养着她呢,我疼她、爱她、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不,我比亲生的还要疼她,我没有亏待她,崔娘子,你、你不要怪我。”

美人好像更呆了,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雪白,甚至灰败,嘴唇抖了抖,说出的话音都变得支离破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氏捂着脸,又羞又愧,哭得不成调子:“我也没有法子啊,我的宝儿,生下来就弱,哭都没力气,她若跟着我入宫做苦役,一不小心就没了,你的阿檀……这孩子身子骨好,哭的声音也格外大,精神得很,我想……我想,她应该能熬得住,若将来长大了,再叫她回去认亲,也是使得……”

其实不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让阿檀回去认亲,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虽然明面上,崔婉与安氏都是犯人家眷,但崔婉有那位杜大人护着,依旧金尊玉贵,再者,清河崔氏是何等显赫,崔婉的兄长既为崔氏族长,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另外一边,傅成晏也有两位兄弟,皆在朝中为高官,将来那孩子无论跟着谁,都不会吃亏。

同一天生下的孩子,凭什么,她的宝儿就要受苦受难,而崔婉的孩子就能是千金闺秀?这不公平。

安氏刚做了母亲,实在心疼自己的骨肉,一时控制不住,生出了恶念。

崔婉死了,傅家的那个婆子当时哭得都要厥过去了,安氏热心地把小小的阿檀抱过去一起喂奶,过了两天,等安氏把自己的孩子递过去的时候,婆子只认得襁褓,根本认不出孩子,还对安氏千恩万谢。

其他人更不会察觉了。

只有天知道、地知道、安氏自己知道。

而如今,面对着在梦中游魂归来的崔婉,安氏还是愧疚的,她挣扎着,换了个姿势,跪在床上,不住地磕头哀求:“崔娘子,你回去吧,别来找我,我给你烧香,将来你的阿檀回来了,我叫她一起给你烧香,你放心……”

“你这毒妇!”倏然听得一声如雷霆一般的厉喝。

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踢得飞了起来,四下散裂。

一大簇火把点燃起来,顷刻间,将四周照亮如同白昼。

外面不知何时站着一大堆人,当先的两个男子,一个威武、一个斯文,皆四十开外,锦衣华服,气度不凡,俨然大人物。后面簇拥着大群宫廷内侍,垂首躬身,恭敬以待。

这却不是在梦里。安氏惊呆了,一时僵立当场,头脑一片空白。

崔则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生性温和,向来是个恭谦君子,而此时却双目赤红,面色狰狞,他迈进房中,指着安氏,愤怒地咆哮:“你、你怎么能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毒妇,我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慰婉娘在天之灵!”

而傅成晏,这个平素杀伐果断、凶悍骁勇的男人,此时却只是站在那里,火光跃动,映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英俊又沧桑,带着半面阴影,宛如佛庙中修罗的塑像,悲喜莫辨。

安氏呆滞地转过脸,朝那边望去。

明亮的火光中,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绝色美人。

那不是崔婉,而是阿檀,她和她的亲生母亲生得那么相似,穿上了她母亲的旧衣裳,赫然就是另一个崔家的婉娘。

她呆呆地看着安氏,神情茫然又惶恐,身子微微地发抖,好像被人抛弃的幼兽一般,无依又无助,她认不出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

她什么都不明白,那位传闻中的武安侯突然来见她,她吓了一跳。

傅侯爷看过去很严肃,和早几年的大将军差不多一个味道,浑身煞气,不怒自威,看着她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怪异,她十分畏惧,不敢靠近。

大将军和傅侯爷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这般安排,她也听话地这般照做,练了好几遍,把那几句话记熟了,今晚换了一身衣裳,过来对着安氏念了一遍。

却原来如此,她只觉得手脚冰凉,耳朵嗡嗡作响,木然地望着安氏,嘴巴动了动,那句熟悉的“娘”却再也叫不出口。

安氏终于清醒过来,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扑倒在阿檀的脚下,抱住阿檀的腿,痛哭流涕:“阿檀、阿檀,你原谅娘吧,我的好孩子,娘一向那么疼你,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十几年,莫非你都忘了吗?”

她不说犹可,这么一说,崔则几乎落泪:“你还有脸提什么相依为命,我们家的孩子,本来应当是捧在手心里娇养的,被你带走,骨肉分离,与人为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居然还有脸提!”

他颤抖着,朝阿檀伸出手去:“你叫阿檀吗?我可怜的孩子、苦命的孩子,我是你舅舅啊。”

反而是傅成晏,始终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好像凝固了一般。

阿檀抬起脸,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崔则、又看了看傅成晏,再看了看嚎哭的安氏,她心底并没有至亲重逢的喜悦,更多的是震惊与惶恐,一时不知所措,感觉这偌大的地方,竟不知该何处安放手脚。

最后,阿檀还是低下头来看着安氏,含着眼泪,悲伤地问道:“您怎么能这样……骗了我这么多年,您……心里当真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即便到眼下,她叫不出“娘”,对安氏也依然是敬称。

安氏哭得打颤,突然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一迭声地求饶:“是我的错,我该死,我不是人,阿檀、阿檀,我的好孩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我的宝儿无关,我求求你,你不要怪罪她,不要迁怒她,我的宝儿,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母亲,她的孩子生下来两天,她就狠心地抱给了别人家,从此母女分离,再不相见,可即便如此,到了眼下这关口,她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那个孩子。

阿檀僵立不动,她的脑子里乱纷纷的,一时间好似有万马奔腾踢踏,踩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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