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去冷宫了(99)
一阵疼痛袭来,徐绾嫣彻底噤了声,躺在榻上,像是摊开肚子晒太阳的小猫。
“别按了,可疼死了。”她宁可动一下疼一下,也不愿意楚怀信给她按摩。
楚怀信不赞同地叹气,“长痛不如短痛。”
“我愿意长痛。”
她的态度坚决得很,还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不让楚怀信有一丝一毫触碰到她的机会。
楚怀信只得作罢,跟着趴在她旁边,一同读诗。
这卷诗集是前几日徐绾嫣出门的时候随意在街上买的,只花了五个铜板,此时看来确实也就只值五个铜板。
上面的诗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写的,不知所云。偶尔还有点印刷错误,两页都糊成了一大团墨渍,徐绾嫣偏生倔强地举起来对着太阳光看,试图破译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虽然最后只能瞧见一些什么“江边鲤鱼肥”之类的打油诗,她依然乐此不疲,觉得这是独属于江南的野趣。
天刚擦黑的时候,楚怀信把她从被中拎起来,吻了吻人的眉心,准备出门了。
徐绾嫣坐在榻上,只目送他,好心情地笑着同他挥手。
楚怀信妥帖地将门关上,穿了身绛紫色的袍子,往院外而去。
徐绾嫣一个翻身躺了回去,盯着床榻上新挂上去的小铃铛,慢慢地眨了两下眼,心中想起了正月里同府中嬷嬷学的煲汤。
她推开门,嘱咐十五备些温和的药材,留着晚上煲汤,只简简单单地炖小半个时辰那种即可。
两人商量商量,定了菜谱下来,全素的汤底,清心败火。
商定完这事,她便裹着被子补眠,外头日头将将落下,正是合适睡觉的时辰。
……
楚怀信揉着眉心,祝参跟在他身后,一样一样同他讲着些这几日的琐事。
今夜微凉,祝参披了件墨黑的大氅,领口处坠着几根黑色的绒毛,细看才能分辨出来,是细碎的鸦羽。
他双手褪在袖中,“我跟着许太医将这附近的山头都寻遍了,也未寻到那味药材。”
楚怀信眉心一跳,缓缓吐出口气来,语气意味不明。
“那就是在西疆了啊……”
苏州城的夜里也依旧万千灯火地照着,若不是时间紧急,楚怀信真想同小满好好沿着河边逛上一逛,再买些奇形怪状的花灯——虽然小满曾说那些花灯好看的很,但是他依旧觉得奇形怪状。
今夜是约在了苏州最高的酒楼月满楼的二楼,这楼的名字起得挺讲究,月亮遥遥挂在天边时坐在二楼俱能窥见那抹月华,即使坐在一层,推开窗户也能瞧见滔滔江水上映着的月亮影儿,偶然有人朝着江里扔了石子,这江便浮光跃金地晃荡起来。
大抵因着今夜天凉,人不是很多,月满楼一楼只略略几人,热热闹闹地吃酒畅谈,,二楼的隔间都拉着帘子,一时倒是瞧不清有几人。
楚怀信跟着小二的招呼,难得地生出些孩童玩心,两格两格的台阶迈着,快步到了二楼。
最里面的一间,门口的帘子上绣着几枝青竹。
小二恭敬地一抬手,便是到了地方了。
祝参掀开帘子,房间内坐着几人。
苏清如,林靖,宋家的小将军,霍家的大公子,几乎是京城有些名头的、明面上暗地里,皇上这边的人都坐在这了。
还有李知府。
他不禁热,这房间又很闷,脑门微微渗出些细汗,被他用帕子轻轻擦去。
瞧见楚怀信来,众人纷纷起身。
楚怀信被迎到了上座,桌上除了一些饭前甜点,就只几壶清茶。
他扬扬眉毛,苏清如便会意。
“昨日喝酒……还未缓过来。”苏清如抖抖袖子,给他们的皇上大人倒了杯茶。
这几人,倒真没有一个酒量好的,更别提今日是商讨事情,收尾阶段,确实也不用喝酒。
索性他们几个都没有喝酒的习惯,楚怀信和苏清如是极度自持,剩下的几个还是毛头小子,喝口烈酒能辣嗓子半天。
至于李知府,太医多次委婉地建议他,少吃甜食少喝酒多运动。
楚怀信沉默片刻,“菜也不点吗?”
霍家的那位大公子是个说话直白的,人看起来愣生生的,“我们都用过膳了,就只点了些糕点。”
楚怀信点点头,月满楼的小二还能对自己笑脸相向属实是不容易。
那霍家公子还当皇上肯定了他,于是目光如炬地将玫瑰糕放在了楚怀信的面前。
楚怀信手指搭在茶杯外壁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宫中可曾来信?”
这几人有意无意地都被楚怀信培养成了亲信,在京中自然都有自己的耳目,听见楚怀信的问话,有几人从袖中拿出了纸张,正是京中传来的信。
楚怀信略略看过,同自己预估的没甚差别,便也放了过去。
他轻轻抿了口茶水,许是呛到了,小声地咳起来,手指染上淡淡的红色,被他不着痕迹地掩盖,藏在了袖下。
他目光转向李知府,“通判那头,怕不是已经被京中放弃了,也不必多加防范,入夏之后,他便回了故乡吧。”
宋通判,祖籍赣西,又一说……
祖籍西疆。
楚怀信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小小通判估计也想不到,有一日真的能盼到方今皇上来吧。
他也许想过,皇上发现了他的身份,但皇上不仅没将他远远发配,反而明里暗里地提拔他,甚至将他调到了江南,最好捞油水的地方,还给他配了一个蠢笨的知府。
楚怀信不动声色地往李知府那头瞟了一眼,李知府目光平和,嘴角总是挂着笑,然而眼中含着几分精光,只在眨眼的瞬间才能瞧出来。
楚怀信给通判大人私自派了些活儿,大概传达出个意味来,他宋飞白是楚怀信在江南最信任的人。
宋飞白心中大概嗤笑着,什么狼崽子,不过是和李知府一样蠢笨的人,起先还担心皇上发现了他的身份,可如今皇上对他这般信任,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他就是赣西的宋飞白。
楚怀信扯出个冷笑来,先将你捧到云端之上,再狠狠拽落,捧杀嘛,虽然老套,但足够好用。
如此这般,宋飞白便做起了他的苏州通判大人,好不威风。
直到楚怀信给他传信,说要来苏州视察。
他捏着信,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知府,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腰上坠着的玉坠,刻着雄鹰的图案,若有若无地提示着他。
西疆飞白,部落首领的儿子,同当今皇上的母亲有几分不解之缘。
那女人毕生心愿都是毁了楚家的一切,他捏着玉佩,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一封信飞往京城回复他的皇上,一封信飞往西疆缅怀他的故人。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李知府也捧着茶杯浅酌一口,“皇上,宋飞白他留不得了。”
他从袖口拿出一张纸,上面的红印还未消,纸张上的字歪歪扭扭,不像是成年人写出来的。
落款阿拉坦。
宋通判为自己留的路倒是多,漠北也能勾搭两分。
霍家公子拿过那信,粗粗看了两眼,点评道:“宋飞白四处传信,他当皇上将这所有陆地都统一了得了。”
林靖也跟着看那信,“这阿拉坦的字当真是丑陋极了。”
苏清如:“……”
楚怀信又低低咳了两声,霍家公子才想起来,坐在他旁边的是当朝皇上。
楚怀信也未多计较,只和苏清如目光对视,“可给翟庄传了信?”
翟庄点头,“今天下午就派快马往宫中传信了,估计后日便能到。”
楚怀信点点头,表示知晓,身后祝参瞥了眼他泛白的指节,将怀中一直暖着的大氅披在他身上。
几人又就着茶水和糕点谈了下去,临到最后的时候,林靖关心地问道:“皇上您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说:
苏大人:很难想象我们是个怎样的团队,我绝对是皇上最贴心最靠谱的秘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