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去冷宫了(35)
这花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看花色大概是江南的青花瓷窑烧出来的,楚怀信快速瞥了一眼,便能瞧出那是四年前的花样了。
这么多年,丞相府一直好好养着嫣儿的东西,就像嫣儿出阁前那样。
房门开着,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楚怀信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屈起手指,在房门上叩了两下。
屋内传来徐绾嫣的声音:“谁呀?进来吧。”
徐绾嫣坐在榻上,寻了本书看,当时爹爹令人厌烦得很,将她那些话本子都收缴上去了,她只得几日间才买一本新的,塞到床榻最里头。
时间长了,她也忘了那里面还有这些老套却依然好看的书,乍然摸出来还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她这房间定然是有人定期打扫,整理床铺的,想来爹爹也知道了这些书的存在,更何况刚才娘亲说她已经加人了,那便更不用怕了,正好正大光明地将这书翻出来再读上一遍。
然而听见这声叩门,她还是下意识地把书藏在了身后。
谁会叩门呢?
她喊了这一声后,门外缓缓进来一人,她本以为会是哪个不清楚规矩的的新入府的侍女,没想到是个男人。
隔着屏风看不大清,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然而从这剪影便能瞧出这是个风姿卓越的男人,头发束得很高,人似乎都快比屏风高了,从屏风顶侧还能隐隐看见他的一丝额头。
那人继续往前走着,露出一张好看的脸。
徐绾嫣第一眼看见他便愣住了,这人长得很面善,有种熟悉感,然而仔细想想却又像是在哪里都没见过。
这人一身衣服看起来很是华贵,颜色这样沉闷,让人看了觉得很是压抑,她不大喜欢这样的打扮,素来觉得艳丽多彩才是最好看的,让人望之便能心情愉悦。
他胳膊好似受了伤,缠了好厚一圈的细布,又被他扯松,垮垮地挂在那儿,非但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受过伤之后的疲累脆弱感,人又随性,看起来有种让人不讨厌的吊儿郎当公子哥的感觉。
他手指很长,又细,但是也很有力量感,捏着药碗的指尖微微用力泛白,骨节有些红像是徐绾嫣最喜爱的色彩之一苏芳。
徐绾嫣又重新看向他的脸。
他长得很好看,极其符合徐绾嫣心中对于男人的幻想。
好看到连穿这样沉闷的颜色也能被徐绾嫣接受。
这人棱角分明,又有着年轻男人的顿感,然而这顿感又不似孩童少年的稚气。
徐绾嫣曾经研究过许多人的长相,只觉他这样的样貌最是合心。
硬朗却不过分,眼角细看下来还有些圆,看起来便是很讲义气的人的样貌,眼睛微眯时眼型又很是尖厉,让人忽视他圆润的眼角,王侯公爵的气质悄然显身,徐绾嫣甚至觉得……更像是居高临下又将所有黑暗藏起来的帝王。
徐绾嫣探头,即使是这样好看的男人也得新生警惕,“你是何人?”
楚怀信端着药碗,脊背微微弯着,虽是知道嫣儿忘了自己,然而真真切切听到这一句话心中还是酸涩得很。
“哦……我是、我是府中的小厮,来给娘娘送药的。”他嘴唇紧张地抿了一下,说出这句话来。
徐绾嫣嘴角略略勾起,眼眸中好似含着水一般望向他,声音也含着笑,隐约有些逗弄人的意思,“怎的从前没见过你?为何不是侍女来给我送药,反而派了你来?”
她瞧着楚怀信已经尽量装作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然而独属于他骨子里的那个劲儿却依然盖不住。
他努力地扮演好一个小厮的样子,道:“送药的姐姐正好有事,我就帮她送进来了。”
徐绾嫣眼里笑意愈发深,只是沉浸在扮演中的楚怀信没有瞧见。
姐姐……
是了,在府中伺候的年头长些,便都已经将将二十五岁了,他合该叫人家一句姐姐的。
徐绾嫣又想,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叫姐姐呢,如此可爱如此有趣。
于是她往后靠了靠,扬扬下巴,“把药端过来吧。”
楚怀信这几步路走得很慢,就像他从屏风后面走进来之时一样,脚步轻轻,偏长的衣摆拖在地上,翻起个花儿来,引人赞叹。
他弯腰,将药碗递给徐绾嫣,手指捏得很紧,稳稳当当。
徐绾嫣把药碗拿过来,抬眸瞧他。
他眉心不再皱着,而是微微扬起,这样眼睛便会显得更大一些,加重了他五官的圆钝感,看起来无辜极了,嘴唇也放松着,是正好唇峰最为明显又不会露出牙的程度。
徐绾嫣很熟悉他这个表情。
自己没空理他时他用这样的表情撒娇,有旁的男人心悦自己时他用这样的表情装可怜,做了什么坏事自己佯装要打他时也是这样的表情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来。
若是自己不喜的人这副做派便很是让人恼火,可若是他来做,徐绾嫣只会觉得甚是有趣,心生怜爱。
真真儿是让他拿捏住了,徐绾嫣暗想。
她端着药碗,中药的苦涩味直冲天灵盖一般,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深吸一口气,她将这药一饮而尽。
随之,她瞧见了楚怀信装的无辜的那表情中有一丝裂缝,多了些惊讶,仿佛讶异自己竟然一口全喝完了。
她把药碗递给他,手指不经意间蹭到了他的手腕,在那人再一次的惊讶中言笑晏晏。
“细布怎的都开了,来,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作者有话说:
表哥锐评:他每一个动作都是有精心设计过的诶!
楚子哥:不愿再提,脸在老婆在(仰望天空45度角)
真的很感谢大家!昨天没有更新大家还这么包容我,实在是这两天事情太过多了,基本没怎么睡,头都要炸啦哈哈哈哈,以后一定会好好更新的,希望大家多来看看我,亲亲!
第24章 委屈
楚怀信眨了眨眼, 捏着药碗不知所措,脸侧也不知原因地微红起来。
徐绾嫣盯着他,笑道:“愣着做什么, 将那碗放桌子上吧。”
于是楚怀信踌躇着, 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把空碗放在了桌子上。
他走得很慢, 不过移上两步的距离,却硬生生让他走了能有五六米远的样子。
楚怀信连背影都透露出疑惑和犹豫的意思来, 徐绾嫣浑然不顾, 依旧逗弄着他。
他慢慢转身,又慢慢挪过来,站在徐绾嫣的榻前,像个木头桩子一样。
待徐绾嫣瞧他两眼,才将左胳膊伸了出去。
徐绾嫣眼睛好看, 他是一早知道的。
她是极标准的杏眼,睫毛又比一般人多, 又比一般人厚,有时他们二人躺在榻上,徐绾嫣缩在他怀中看书,楚怀信略略低头,就见她垂落着的睫毛。
京城有一阵时兴拿些小棍烧热了碰在睫毛上,便能让睫毛卷翘起来,看上去眼睛能大上几分。
徐绾嫣只试过几次就再也没烫过了,她照着不大清楚的铜镜, 觉得还是眼尾低垂着的睫毛更好看, 在眼角处形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线, 像是刚从树林中逃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如今她眼眸含着光, 清亮亮地含情脉脉地瞧着自己这个“小厮”,真像是已然修炼多年的小狐狸精,纯情又勾人。
徐绾嫣伸手探上他的胳膊,食指慢慢往上爬,不怎么用力,却足够撩动楚怀信的心弦。
她爬一分,楚怀信的耳根红一寸。
“娘娘……”他哑声唤了一句,心中是千万分的挣扎。
一时不知是为着嫣儿这样动人而喜悦,还是为着嫣儿对旁人这样而生气。
即使这个旁人就是自己,同自己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于是他喊了一声娘娘,企图提醒她。
没想徐绾嫣拍了拍床榻上她身旁的空位,“来,坐这儿,不然我够不到。”
楚怀信心中暗叹一口气,又听话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他头一次担忧小满会不会有一天养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