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107)

作者:夜雪书帷

御医:“臣不知!臣对妖鬼之术并不精通,陛下,恐怕此事,须……须得国师出马!”

“父皇,孩儿没有神智不正常!孩儿所言字字为真!!”太子大叫出声。他目光死死地钉在时轶身上,面容几近扭曲,若是目光能杀人,此时对方以被他千刀万剐。

他可是一国储君,何日受过这等侮辱……

然而时轶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他愤怒到了极点的模样。

许久,悠然一笑。

太子神智终于崩溃殆尽。

他一把抓住皇帝衣角,喘一口气,猛然抬头,不顾一切地大叫出声:“父皇!——是桑怀嘉!!!”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长生缀在队伍最后,此时迟迟才走到门口。听闻此言,他蓦地抬起头来,一瞬间神情也如跪倒在地的太子一般,难以控制地扭曲起来。

身旁明月山的师姐立刻便注意到了他的异状。

她有些不确定地出声:“……长生?”

距离太子不远的叶霜闻言,也是微微一愣。

桑……怀嘉?

时轶仍然笑盈盈地站在原地。

只是不再掩藏神情中皮笑肉不笑的意味,眼中冷意盎然,指尖透明的剑影在所有人都难以察觉的情况下轻轻翻动。

而在所有人当中,最为失态的,却是立在房间中央、面色骤变的皇帝。

便服下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老态龙钟的身形眼看着便要站不稳了。一旁的老太监眼尖,“哎哟”一声,慌忙去扶:“陛下!”

皇帝一手便将他推开。他低着头,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嘴唇缓缓启开,几乎是从齿缝中将话语挤出来:“你再说一遍……你、说、是、谁?”

太子心里自然清楚,这个姓氏,于自己的父亲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心中横亘一生的肉中刺。

然而此情此景,他也再顾不得其他:“父皇!千真万确!就是他!!就是他将我挟去,逼迫我与他同行,还将我打昏关押起来!!父皇!!当年狱中大火,寻着的孩童尸首不是他!他还活着——桑怀嘉还活着!”

太子说完,大口喘息着。

然而下一刻,他就喘不过气来了——一双手猛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皇帝慢慢地躬身下来。他手上的力道令太子恍惚中,觉得他是要就此掐死自己:“你说——桑氏,还有人活着?你说他们还有人活着?他还活着,桑怀嘉——桑相长子?”

极度的愤怒与惊惧之下,连他自己都忘了,桑晚早已不是什么“桑相”了。

而自己也早在数十年前,以谋反之名,将其满门抄斩。数百人浩浩荡荡上了刑场,午市铡刀前血流成河,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太子“呃呃”地挣扎着:“他……还……活……着……”

蓦地,那双手松开了。

太子一下跌坐在地,捂着已显出了青红痕迹的脖子。既然已经开口,他便要将所有事情彻底抖落:“父皇,父皇!他不仅活着,换了一副容貌,还修得了一身邪恶法术!!此番京中妖魔作乱,他便是罪魁祸首!!他是来复仇的父皇!!他这是要我们、要我们……”

……要我们王权倾覆。

这等话语,太子未敢再说出口。

皇帝沉默地立在原地。

他的胸口起伏着——盛怒之下,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怎么还活着?他当年为何没能斩草除根?当年国师分明告诉过他,若桑氏不除,有朝一日,他便会从龙椅上跌落下来!

桑怀嘉,桑相长子。他当然记得这个孩子。淘气,但聪慧,总是与其他公府家的少爷们混迹一处,闹得整个学堂都不安生。还有他那母亲,那个女人,谢珠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猛地抬起头来!

可下一刻,冷汗“刷”地便浸透了全身。

所有怒火霎那间熄灭。

——一道浮动的剑影横陈在他颈前。

皇帝这辈子不是没有见过仙术。他向来对这些瞬间便能取人性命的东西畏惧不已,因而哪怕修真者极少干预凡间事,他也花重金请来一位精通道法的国师护持国运。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如此令他畏惧的仙术。

即便他根本分不清对方此刻使的是什么招数,皇帝也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只要他再向前行走半寸。

就会即刻命丧当场。

“原来是你。”

熟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必等他回头去看,对方已自行转到了他的面前。

仍是那张少年人的面庞,灵动轻巧,笑意吟吟。他记得对方是知院膝下的养子。但他不知道,为何一个十六七岁的人,眼中能透出这般浓烈的杀意。

时轶笑着说:“方才说了那么久,我总算知道你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和我一样……命途多舛……但必然会坚持写完的

不敢画大饼说更新频率。最近没有特别忙,尽量更新。主要问题在于复健中有些卡文……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呜呜

——

第66章 误红尘(四)

四下一片寂静。

皇帝从前并非未被行刺过, 但确实平生感受到这般恐怖的威压。透过剑影,少年面上笑意浮动,眼底却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分外认真地瞧过来, 好似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取他性命。

冷汗止不住地下落。齿间打颤, 连“护驾”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皇帝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的人。那群没用的废物此刻都已吓呆了, 包括大张着口的太子;而他托国师请来的那群除魔卫道的仙长也是瞠目结舌。无人敢上前一步。

然天子终归是天子。他很快便镇静下来,抛出条件:“你……你想要什么?”

行刺者,终归有自己的目的。

比起杀了自己, 他们更愿意达成自己的目的。

时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杀了自己丞相全家的皇帝?”

他的措辞有些奇怪。皇帝咬着牙说“是又如何”。

“你为何要这么做?”

祸乱国运……

国师的警告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皇帝:“桑氏……胆敢谋反……”

“谋反?”时轶似乎是想了想, “谁谋反你就杀谁啊,你杀别人全家做什么?”

皇帝愕然地看着对方, 一时间拿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在装傻, 还是当真不知此为株连九族的大罪。

可知院膝下的养子,说起“谋反”这两字来,浑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好似不过是一件云淡风轻的小事。

“还是说……”

见皇帝不言语,时轶又再度开了口。

他朝前走近一步。

剑影跟着逼近半分。

皇帝的脸色愈发煞白。

“……你就是想找个借口而已呢?”

皇帝腿上一软,险些便要径直在这个少年面前跪下去。

那一瞬间,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会知道!!!

知院的养子不过十六七岁, 处死桑晚,那都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

下一刻, 房中却响起了惊愕的斥责声:“时轶!”

知院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无比震惊地看向时轶。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逆子——你是要翻了天了!!”他虽在怒喝, 但嗓音也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指向两人中间的那道剑影, “给我……把那东西收回去!快!”

时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纹丝不动。

那神情说不上是蔑视还是不屑。知院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他早知道此子性情顽劣不驯, 但从未想过,对方胆敢在面见圣上时行如此逾越之事!

知院咬了咬牙,一把抽出了身旁侍卫的佩剑!

他高高举剑,便要向时轶刺去——

当!

剑身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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