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番外(33)
和土匪讲道理?哪儿来的傻孩子。
天道?
冬青翻了个白眼,他面容清秀,却是真正活了一大把年纪,恕他直言,他还真没弄懂什么叫天道。
不过这孩子傻是傻了点,怪可爱的。
冬青换了个姿势,悬空趴着单手垫着下巴,另一只手搓着一颗杏子,“若你能从这帮王八蛋手底下活着,想好以后往哪儿去了?”
练星“啊”了一声,有些局促,“没……没想过。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跑掉呢……”
冬青:“那你现在想吧。”
练星:“?”
冬青似笑非笑看着如同死猪的刀疤一伙,练星在家破人亡后逐渐成熟的思维突然就懂了冬青的意思,“你……你,你要……”
冬青明白练星是听懂他的话了,以为小丫头会害怕,岂料练星吞了吞口水,道:“你……你会不会被罚啊?”
冬青:“???”
练星:“我听说干了坏事,都是要被罚的……”
冬青失笑,往后指了指,“他们杀了人,是不是干了坏事?”
练星点头。
“那不就结了。”冬青笑得眉眼弯弯,碧如丝绦的纹路瞬间像活了一样,从眼角长飞入鬓,一双黑如耀石的眸子掉落了青翠的玉石,慵懒的衣袂无风而动,把练星看愣了,“我不是干坏事的人,我就是惩罚他们的人。”
第17章 惩恶
张凡难得睡得安稳。
落地成匪,收罗了一帮小弟,他看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则很少睡得安稳。
大约是独眼龙诋毁山神意外地取悦了他。
纵是修士,不畏神鬼。
若真有神,怎么能看着他前半生凄风苦雨,变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娘是爹买回来的媳妇,天性懦弱,有他前毕恭毕敬,生他后也不会为母则刚。
他爹是个没本事又暴躁的人,嗜酒如命,即便家里入不敷出也要每天二两酒,稍不如意就动辄打骂。他的童年在父亲的暴戾言行和母亲的皮肉翻飞中度过。小时见母亲头破血流还吓得大哭,哭闹吵着他爹也会被打。他娘没本事,不知道怎么拦也不敢。渐渐大了,他爹再怎么打也不哭了。
觉得烦,觉得没用。眼睛肿过,差点瞎过,腿打折过,胳膊脱过臼,现在头上还有一块斑秃,脸上被砍柴刀留下从眼角到下巴的疤。可他再也没哭过。
他试图带他娘跑,可他娘不敢,即便被打得起不来床也要挪着去洗衣做饭。
他娘麻木,他也麻木了,麻木到他爹打骂时面无表情,麻木到他娘鼻青脸肿都没有半点悲痛,甚至在看到血顺着女人脸颊、胳膊往下流,都会感到兴奋。
张凡想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上山打个猎也能从死猴子肚子里剖出本修炼秘籍,暗地里偷偷修炼,居然也有点成效。
张凡最后一次想对人好时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夜劝他娘跟他一起走。可是他娘懦弱了一辈子,宁可被打死也不敢走,也劝他不要走。
想得美呢。
他一把火烧了所谓的家。
听着因为醉酒而无力逃跑的父亲在火海里撕心裂肺地挣扎,听他娘细若蚊蝇的呼救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那之后他游走各地,在一家作坊里打长工。老板是个不太和蔼的人,但是钱给得足,张凡也认了。
然而好景不长,店铺生意失败,老客户流失,赔了一大笔钱。老板怒意勃然,喝得醉醺醺地跑到后面令他们站好,巡视似的走了一圈又一圈,破口大骂,唾沫星子能成河。
张凡听他爹骂了那么多年,听在耳朵里和放屁一样。
老板犹嫌不足,手里抓着石块往他们身上扔,恰好一块砸在他额角。
所有尘封的记忆开启,他爹的无能暴躁历历在目,张凡感觉老板的脸变成了他爹可憎的恶心的面容。
他顿时暴起,一掌拍碎了老板的天灵盖。
那一瞬,张凡突然感觉这半生过得看似叛逆实则窝囊至极,他不甘愿在做一只被所有人踩在脚底的臭虫。
以一种近乎揭竿而起的气势,张凡迅速笼络了小弟。他有灵力,能修炼,底下的人不敢不听也没想过不听。
从一个长工,突然落草为寇,张凡没有半点不自在。他有的是心眼儿,杀人屠村干净利落,而且都是小村落,找不到什么钱财却有差不多的粮食,屠个小村也未必几个人管。今天这个地方,明天那个地方,他足够狡猾,阵地常换,往往他们已经走远了,那边才刚知道灭了个村子。
张凡认为自己是自己的神。若真是有神,为什么在他年幼时不来解救沉溺于苦海冒不出头的他,为什么没一个人会指出一条明路给他。
他才不信神。
那个老态龙钟的山神,怎么配让他去崇敬。
一觉醒来时日上三竿,张凡甚至有一瞬的恍惚,紧接着鲤鱼打挺爬起来,抹了一把脸。
“老大。”
独眼龙递来一块饼子,张凡接过来啃了两口。
“老大,咱们今天去哪儿?”
张凡:“让秃子带俩人出去探探路。”
“得嘞。”
秃子带人出了山神庙钻进树林,其余人百无聊赖地守在山神庙里,眯着眼打盹儿的,擦刀的。张凡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暗地里运转灵力。比起正统修士,他灵力自然不高,但作为一个匪,也算是足够。
一众小盗虽然有些修炼的底子,但都比不上张凡。在他们尚未感觉到不对时,张凡面色一凛,提着刀站起身来,面色阴鸷地看着山神庙外。
独眼龙:“老大?”
张凡:“把人叫醒,走。”
独眼龙:“啊?”
张凡不耐,一脚踹在独眼龙腿上,“听不懂人话?啊个屁,叫他们都滚起来!”
张凡本就凶相,发起怒来刀疤衬着更加狰狞。独眼龙仓皇爬起来,把还没有被张凡怒吼震醒的一一摇起来,点明物件儿报告给张凡。张凡二话不说,带着人撤出了山神庙。
练星自夜里与冬青对话后就一直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真的撞了鬼,以至于被张凡等人带着离开山神庙时还有些魂不守舍。
然而一出山神庙她就精神了,庙外不再是他们昨日来时那般风光,乌云蔽日,飞沙走石,露出枝干的树像张牙舞爪的群鬼。几个小孩子吓得直哆嗦,忍不住往一起靠。
与她同出身白石川的男孩儿高篱因为前一天没有害怕挺身而出护着练星有些愧疚,今日一直守在她身旁。
然而对这帮小孩子来说,剩下的没有一件事他们能够参与其中,神出鬼没的少年和突如其来的战斗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几个孩子像鹌鹑一样缩在队伍的最后。
那个悠然自得的少年单枪匹马挡在张凡身前,几个孩子一开始是担心的,毕竟他们真正见过这帮强盗杀人不眨眼。而当他们发现强盗们倾全巢之力都奈何不得少年,他挥挥手就能掀飞七尺大汉时,除了惊讶外还有深深的震撼,以及一点,自己要得救的欣喜。
张凡也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毛没长齐的小崽子能有万夫莫敌之勇,当下发了恨,一手提刀,一手成爪,背身过来要抓住其中一个孩子!
被冬青打得头昏脑涨几乎要临阵脱逃的小盗们没一个想起来还能用孩子来要挟,他们也不由自主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最吓人的刀疤脸凶神恶煞地扑过来,脸上还带着残忍阴鸷破釜沉舟的笑!
离张凡最近的孩子吓得大哭,练星看着张凡放大的脸更是浑身僵硬,而高篱咬牙一步,将练星牢牢护在身前,以背对着张凡能断合抱之木的利爪!
“……高篱!”
练星的惊呼未落地,张凡却发现自己再近不得一步,在这些孩子的周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与整个刀光剑影的战场隔离开来。
他回过头去,却见冬青吹了吹手指,笑道:“拿孩子要挟,啧,丢不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