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56)
顾九却有些好奇:“小娘睡得这般早,不用在唐二郎房中照顾着?”
“夫君一直是婆母在照料,”玲珑微微低头,“奴无需费心。”
这倒是挺罕见。
若说孙氏不喜欢玲珑,倒不像。
顾九观察过,玲珑虽为妾室,但在唐府却不曾遭受过怠慢,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皆和富家贵人没什么两样。
可若说孙氏喜欢玲珑,却也不像。
孙氏再怎么心疼和宝贝她那孱弱儿子,唐文远既然有了妾室,她便不该昼夜不分,总亲力亲为地照顾。如此这般,让玲珑这个房里人如何自处?
实在矛盾。
查问一圈,不光孙氏院中人不知其昨夜何时离开的,阖府上下,皆是一问三不知。
沈时砚站在檐下,静静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昨日府门紧闭,各个出口皆有官差看守。本王又命人去查看墙角四处,皆无翻攀之痕。”
“所以,凶手现在应该还在府中,”沈时砚声音缓而慢,每一个字都在尝试敲打人心,“或是说,就在你们其中。”
话音落下,众人惊慌失措,皆是不约而同地张望身侧,然后默默地拉开距离。
简短的一句话,将阖府紧紧地笼罩在恐慌之中。
“本王再问一遍,”沈时砚语气淡漠,“昨晚有谁半夜而出?”
四周静可闻针。
直到。
“王爷。”
顾兰萱忽然上前半步,双手置于身前,死死地绞着丝帕,半张着嘴,欲言又止。
她缓了一口气,想到不久前腹部之痛,心一横,将犹豫半天的话说了出来。
“王爷,昨夜唐易出去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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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喜丧
“人命尚且不顾,你又何必去在意一条猫呢?”
唐易顿时恼怒:“你这疯妇, 又在胡扯什么!来人呐,把她带下去,莫要碍了贵人们的眼。”
顾兰萱连连冷笑:“我是疯妇, 那你是什么!杀人犯?!唐易,你不仁, 就休怪我不义!”
她用力推开涌上来的婆子女使, 往前踉跄两步:“王爷,昨晚民妇被雷声吵得睡不着, 就想点些安神香助眠。可恰好民妇房里那东西用完了,便只能出去唤人拿些,不曾想却撞见唐易深夜撑伞从书房离开。民妇觉得奇怪,便一路跟随至花园,看到他与叔母在那里争吵。”
唐易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
顾兰萱心底涌上来一丝报复的快感, 将昨晚看到的一幕尽数说了出来。
是夜,瓢泼大雨, 朦胧了视野。顾兰萱躲在游廊的梁柱后,小心翼翼地偷看不远处争执不下的两人,凝神侧耳。
唐易沉下脸质问:“叔母, 您在做什么?”
雨滴冰凉刺骨,孙氏很快镇定下来,她自知无法辩解,索性破罐子破摔,嗤笑道:“我的好侄儿,你看不出来吗?”
唐易额头青筋显现, 低声怒吼:“一个畜生, 你和它过不去做什么。”
“是你母亲和我儿过不去!”孙氏挣扎着站起身, 浑身泥泞,狼狈不堪,“她明明知道我儿碰不得猫,却屡次放猫溜进我儿房中,致使他哮症突发,好几次都差点没缓过来。她想要我儿的命,我杀她一只猫怎么了!”
说到此处,孙氏忽然笑了起来,肩膀颤抖:“你自己不也说了,不过是一个畜生而已,既是如此,死了便死了。”
她讥讽道:“人命尚且不顾,你又何必去在意一条猫呢?”
话落,天光忽闪,四周明亮一瞬,躲在暗处的顾兰萱害怕被两人瞧见,匆忙离去。
......
“就是这般,”顾兰萱道,“后面的事,民妇便不知了。”
众人目光尽数聚焦在唐易身上,神情各异。
沈时砚笑了笑:“唐掌柜,说说吧。”
唐易扑通跪下:“小人昨晚的确和叔母起了争执,但叔母为什么会突然身亡,小人实在不清楚啊,望王爷明察!”
沈时砚问:“你那会儿为何去寻她?”
唐易抿紧唇角,半响,方道:“母亲去世那天,只有小人和叔母进过她房间,是以小人怀疑......叔母杀了我母亲。”
他红了眼眶:“小人本想趁夜去质问叔母,不想恰好在花园碰到她正处理小猫的尸体,然后才发生了贱内所见那幕。争执之后,弄清叔母那日所去为何,小人便也走了,未此处久留。”
沈时砚似乎是信了,没继续纠结此言真假,转而问道:“那孙氏口中的‘人命’是怎么回事?”
“父亲尚在世时,曾看中了母亲院里的一个丫鬟,本欲纳入房内,却被母亲极力阻拦。那丫鬟受不了羞辱,便投井自尽了。”唐易垂下眼,“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小人也没想到叔母会忽然提及此事。”
顾九听了冷笑:“唐掌柜不愧为汴京巨贾,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竟在唐掌柜口中成了芝麻大小的事。”
唐易自知失言,不敢申辩。
沈时砚道:“井呢?”
唐易指了指花圃丛最里侧的墙角:“在那儿。”
他继续道:“丫鬟自尽后,那井便不再使用,久而久之,成了一口无人问津的枯井。”
顾九和楚安两人顺着唐易所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墙角最偏隅处找到一口井,井口被一块石头遮堵住。四周杂草丛生,从远处看很难发觉它的存在。
顾九看着井口周遭的荒草,微微皱眉。
楚安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顾九摇摇头,没说话。
多年前有个丫鬟投井这事,府中老人都知道,唐易没有撒谎。
沈时砚挥手散退众人,一旁的顾九诧异地看过去,没想到沈时砚如此轻易地揭过此事。
但她也没来得及多问,开口叫住了玲珑。
闻声,唐易脚步顿住。
沈时砚笑了笑:“唐掌柜可还有事?”
唐易看了眼玲珑,连忙躬身离开。
顾九道:“小娘可否带我去趟你的卧房?”
玲珑欠身:“贵人请来。”
楚安刚要跟过去,却被沈时砚伸手拦住。
“怀瑾,”沈时砚眉眼平静,“你速去大理寺一趟,将唐府一事告知高方清。”
楚安挠了挠鬓角,不解道:“咱们府衙的案子,找他做什么?”
沈时砚不答反问:“你不觉得这四人的死法蹊跷?”
吴响深埋于地,唐婉溺死水中,张氏吞金于腹,孙氏荆条勒脖。
楚安错愕了两秒,不太确定:“这是......道家五行?”
沈时砚点头:“若我猜得正确,应该还剩一个火。只不过,这些东西我了解甚微,高方清应许知道,凶手为何选择如此方式。”
最开始调查唐婉和张氏的死,沈时砚便疑心过此点,起初只当凶手想借此伪装成自杀,故而并未深想。如今孙氏的死,明显是有人为之,也就是说,凶手不再刻意隐藏。
但若是换个思路,凶手自始至终的本意都并非借自杀作为障眼法,而是别有他意呢?
楚安了然,正欲离开,忽地又停下:“长赢,你适才为何不问唐易昨日更夫所言之事?顾娘子不是都说了,唐易必然心怀鬼胎吗?”
沈时砚只一笑:“若按那番推测,吴响背后之人必然是唐易,他让人买下四邻屋舍,想必是为隐瞒此事。既是如此,你觉得即便是我问了,他又会说实话吗?”
“不是还有些府中老人吗?问他们便是。”
沈时砚却摇摇头,淡淡道:“对待四邻皆如此小心谨慎,更遑论府中人了。左右都问不出,倒不如先佯装不知,省得打草惊蛇,让他人提前做了准备。”
而且。
沈时砚看着那两道离去的背影,眉眼温和。
不是已经抓到一个了吗?
顾九跟着玲珑进了屋,却没着急搜查,反而随意坐在茶案旁,托住下巴,笑吟吟地看着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