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195)
沈时砚搭着眼帘:“我不一定回得来,而且——她也不一定会愿意看见你。”
顿了顿,他又无可奈何道:“随你吧。”
......
听流衡说完这些,顾九神色未变。她安静地喝完最后一口热汤,起身付钱,然后走到一旁的树桩前,解开缠绕在上面的缰绳。
流衡想跟上去,但见顾九转身看了过来,便又立刻停在原地。
顾九摸了摸那黝黑的马鬃,寒风把她的手吹得通红,也吹散了她的声音:“流衡,你自由了。”
但流衡还是听见了。
自由?
流衡目露迷茫。
他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越来越远,他才回过神。
流衡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面具,近似梦呓一般道:“可我不需要它。”
……
大雪纷纷扬扬,朦胧了远处绵延的山脉,待凛冽的冷风一吹,那起伏的轮廓在碎琼乱玉之中,更是显得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如此宛如仙境般的美景,人们却无暇欣赏,只一边烧着炭火,一边在心中期许着这严寒可要早些结束。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的心声,这场风雪过后,汴京城便迎来了春天。
作者有话说:
“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杨绛。
要是以此结尾,就be了哈(我也就嘴上说说)
下一章就重逢,预计还有两章完结。
感谢在2023-01-08 23:58:28~2023-01-10 12: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狸家的胡胡 50瓶;冷清秋 6瓶;晚来天欲雪 5瓶;文小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归处(上)
“她不愿等,也不会等了。”
此行一别, 顾九再和楚安取得联系已是半年后。她没有归处,天涯海角地乱跑,靠当个游方郎中四处行医过活。每去一个地方, 仅仅只呆上一两个月便动身离开,所以楚安即使想写信与她, 也没有办法得知她所在何处, 只能等顾九主动寄信与他。
而这一等,便是大半年。
辽国犯境, 大宋出兵,而楚安便在军队中。
那会儿顾九恰好所停留之地,离大军安营扎寨的城池很近,她便顺路去那儿看了看。
初相逢时,顾九差点没认出来迎面奔来的人是楚安。这人模样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依旧俊朗, 只是皮肤晒黑了些,也瘦了些, 五官轮廓锋利。尤其是压眉时,显得格外凶狠,杀气逼人。
楚安见到她, 立马就红了眼眶,喋喋不休地质问她为何不写信与他。前一刻还高大威猛的将军,下一刻就成了委屈巴巴的少年郎。
顾九略感头疼。
以前哄楚安时,她还得心应手,但现在看着他身披盔甲,肩宽体阔的威武模样, 那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总觉得别扭。
最后, 还是楚安自己嫌弃自己没出息,怕被路过的将士看见了,失了威严,让他好生丢了面儿,这才要哭不哭地憋住了。
楚安拉着顾九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直到有人来寻他,他才不舍地停住嘴,然后问起顾九在哪处邸店入住,等晚时再去寻她。
顾九原本就没打算在此地逗留,见他问,便直接说了。楚安则叹气,但考虑到近来此地多不安稳,也就没拦她。临告别之际,顾九正要把自己绣的平安符给他,却听楚安说他与汴京的一家姑娘定了亲事。
顾九手一顿,吃惊道:“这么快?”
楚安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啊,还行吧,也没有多快吧。”
顾九见他这一副思春的神态,不由好奇道:“是你自己相看的?”
楚安点头:“当然。”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玩意儿,宝贝似地捧给顾九看:“瞧瞧,这针线是不是比你的好太多了。”
顾九看着那个精致小巧的平安符,无奈地笑了笑,打趣道:“这还没把人娶进门呢,就赶着胳膊肘往外拐,楚将军,你这不要太重色轻友。”
楚安哼了一声,又小心收好:“你以前和长赢可没少酸我——”
顾九笑意僵了僵。
与此同时,声音也戛然而止。
楚安懊恼地皱了下眉,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阿九,我——”
“那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呢?”顾九自然地岔开话题,弯了弯明眸,“也不知道我到时候能不能赶回去瞧瞧你的新娘子。”
楚安赶紧顺着这个话题接下去:“现在战事吃紧,应该是打完这场仗之后。”
“行,”顾九道,“我若是得空,一定回去给你贺喜。”
但最终她也能没回去。
次年秋,宋军大捷。冬末之际,楚安大婚,而那时候,顾九正远在千里之外的琼州。最后她修书一封,并将花了她大半个身家为新娘子准备的一对簪子,托驿馆的人一同寄回汴京。
......
又是一年冬。
顾九在杭州过了新年,这也是自她出游这么久以来,所呆最久的地方,近三个月有余。
按照计划,年前她便应该动身离开,但这中间被一个衙门的案子绊住了脚。当时杭州知州丢了小儿子,当地官府急得满嘴燎泡,也没能查出什么。这件事闹得挺大,顾九也略知一二。后来某次在一家食肆吃饭时,无意一个叫做“陆元”的年轻衙谈起此事,而她从中察觉出一些苗头,便顺嘴说了两句。
没想到竟被人赖上了。
陆元兴致昂扬地拉着她讨论案子,当地官府半个月没能查出头绪的失踪案,顾九花了五天的时间给破了。
从此,陆元是一有时间就拎着他师父做的饭,借花献佛。那菜肴是样样不重复,不仅好看,关键是还好吃的不行。偶尔,他顺便还会带来一些棘手的案子。于是这行程一拖再拖,竟然在杭州多呆了一个月。
最后,顾九决定在元宵节之前必须离开杭州。陆元得知后,故技重施,行以美食诱惑。只不过这次,他还带了一壶醇香美酒,扬言这可是藏酒山庄的宝贝,寻常人可喝不到。
顾九在此地逗留已久,自然听说过这藏酒山庄,简而言之地概括,就是神秘和特别有钱。她以为陆元吹牛,不咸不淡道:“怎么,难不成你那整日挂在嘴上的师父,就是藏酒山庄的庄主不成?”
陆元拍桌而起,大吃一惊:“你怎晓得的?!”
顾九:“……”
她打量着陆元这反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难不成还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瞎说对了?
但她对此也并不感兴趣,随意应了两句,便不再往下多问了。
陆元则极力推荐她尝尝这酒:“真的特别好喝。”
顾九抿了口,有些惊讶。
的确是极品。
她觉得这酒实在很对胃口,便又喝了一杯,随口问起了酒的名字。
陆元道:“故酒。”
顾九登时被呛了一口,借掩唇咳嗽,压下心中的警惕。
她可从未告诉过陆元她的名字。
顾九看他,眼神冷了冷:“谁告诉你的?”
“啊?”陆元抓抓头,奇怪道,“这酒是我师父起的名,当然是他告诉我的了。”
顾九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
还真是巧。
她想。
眼见暮色渐深,陆元抓紧时间又劝顾九留下,一个劲地夸杭州有多好多好,甚至不惜要撮合顾九和他的师父。
顾九冷笑:“你这衙役怎么还干起了媒婆的活?”
言罢,便毫不留情把人赶走了。
次日一早,知州的大娘子谭氏来寻她去径山寺为她那失而复得的小儿子还愿祈福。
因为失踪案,她和谭氏结缘。
谭氏信佛,之前为了寻回儿子去寺庙求签,解签的和尚告诉她此劫会有贵人相助。由此,她对顾九十分热拢。而去径山寺这事,是顾九被邀入知州府中时无奈应下的。
径山寺在余杭县,两人乘马车前往。路上,谭氏语重心长地劝她最好找个人家安定下来,姑娘家家的,还是要以家庭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