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142)

作者:悍刀客

顾九回头瞧了那衙役一眼,便拱了拱手:“如此,便不打扰了。”

离开陈家后,不等顾九问,衙役已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陈县尉养的人出身瓦舍, 若纳之为妾, 恐招些闲言碎语, 于仕途不利,所以便把人养在了城外。”

顾九眉梢微挑,不做评价,只让衙役头前带路。

那地方离县城并不远,几人很快便下了马。

开门的是个小丫鬟,听到他们来打听陈县尉的行踪,不由一脸警惕,但好在凭衙役穿的衣服,认出了是县衙里的人,这才不急不慢地进去唤来自家娘子。

“晚时是来我这儿了,”小娘子道,“不过他用罢晚饭后就走了,此后便一直没再回来,应该是回了宅子。”

顾九道:“我们几人便是从在陈家过来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娘子愣了愣,“寻不到我家官人了?”

顾九点头。

旁边的小丫鬟小声嘀咕道:“主君不是送朋友离开吗?会不会是与那位郎君在旁处喝酒听曲儿?”

“朋友?”顾九立马问,“陈县尉不是一个人离开的?”

“不是,”小娘子应是觉得丫鬟此言有理,便松了口气,“今晚有个年轻郎君来此处寻官人,他们两人吃罢晚饭后,官人便同那郎君一起离开了,说是雨大不好走,要送送他。”

顾九道:“你可认识那男子?”

小娘子摇摇头。

顾九回头问衙役:“都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衙役如实道:“这还真不好说,不过应是有不少人。”

顾九默了片刻。

如今高方清不在这里,想要根据描述画出那男子的模样应是行不通。

顾九忖了忖,问道:“他们吃饭时都聊了些什么?陈县尉又是如何称呼那男子的?”

“这我还真不清楚,”小娘子道,“官人并没有让我作陪。”

说到这,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不过那男子登门拜访时,官人特地嘱咐我不要露面,在房里呆好。”

那会儿两人原本正在房中亲热,听到有人拜访时,陈县尉顿感扫兴,但也只得起身穿衣。外面大雨滂沱,她便替他撑着伞,一同出去了。

来人是个年轻郎君,整个人病恹恹的,看起来十分孱弱,但他阴气沉沉的眼神,却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见到那人,陈县尉面露惊讶:“你不是走了吗?”

说着便让人把那男子请至堂内,又命仆役备好酒菜送过去。

她原本打算在一旁伺候着,陈县尉却将她拦住,叮嘱她在房中呆着:“他若吃罪了酒,指不定又得发疯。”

陈县尉盯着那男子的背影,愁容满面,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也不知道这祖宗又要干什么,可千万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

听完,顾九皱了皱眉,脑海里冒出一个人来。

吴狱卒。

顾九道:“那男子是何时来的?又何时离开?”

小娘子想了想:“应该......是戌时来,亥时初走的。”

问完话之后,顾九并未着急回县城。

她问道:“吴知州还在畿县吗?”

“已经走了,”衙役回道,“今日午时动的身,那会儿您刚好去了凤凰山。”

在河南府所辖的县中,畿县距其最近,即便是算上雨势,按照这个时间,吴家父子在戌时左右时也应该早到了河南府,那吴狱卒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九问:“那他儿子走没走?”

衙役道:“一同走了。”

顾九望了望四周黑沉的夜色,沉思片刻。

吴狱卒有可能会杀死陈县尉吗?

尸体生前所遭受的凌虐,的确符合那个疯子的行为,可理由上行不通。

陈县尉是朝廷官员,若真是他杀的,一旦事情败露,别说他爹是知州了,就算是河南知府也救不了他。

而如今又是特殊时期,西京已有四起命案,到处人心惶惶的,即便是有仇有怨,一般情况下没人会选择在这个紧要关头顶风作案。

至于原因很简单。

此些命案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朝廷先后派了大理寺少卿和新任提刑官来西京查案,在此时杀人,一旦被查出来,很容易便与那四起命案扯上关系,继而被愁得头大如斗的官府、被惶恐不安的百姓推至风口浪尖上。万一再倒霉点,遇上官府想草草结案,便恰好成了送上门的替罪羊。

对啊。

替罪羊!

顾九心底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昨日吴家父子来找她时的场景。

那会儿她恰好正与楚安和高方清说着自己的推测,有没有可能......被吴狱卒听到了一些?

他若是据此推测去杀了一个有罪之人,待衙门查出陈县尉生前所做的恶事,这条人命不就恰好落到凶手的头上了。

顾九紧抿着唇角,脸色难看至极,冷声道:“带我去吴知州下榻的地方。”

闻此,楚安吃惊道:“你当真怀疑此事与吴狱卒有关?”

他听了那小娘子的描述,也猜出了那个登门拜访的男子很可能就是吴狱卒。

顾九道:“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我都要去找他问话。”

她所负责的就是确定第二种可能的真伪。

几人赶回县城,顾九在城门停下,询问守城兵晚间有没有见过陈县尉。

其中一人道:“陈县尉天黑之前出了城,此后便没再瞧见了。”

这些都是陈县尉手底下的人,除非刻意遮掩,否则陈县尉进出城门的情况,他们应是有所印象。

顾九忖了忖,转身看向楚安:“你再去趟那间别院,带着几个人把附近的树林搜个遍。”

如果吴狱卒真的动了杀心,应该是在陈县尉送他离开时下的手。陈县尉是武将出身,吴狱卒那副半死不活的小身板,若想要迅速制服他,定会从背后偷袭。

至于之后吴狱卒是选择把人弄到城内折磨,还是就在那附近动手,暂且不清楚。不过,陈县尉失去意识时所处的位置应该离别院不近不远。

若是太近,则有可能会让别院的人发现。

而陈县尉既然与那小娘子说了那番话,想必对吴狱卒那个疯子应是有所警惕,所以若是走得太远,则很可能会惹陈县尉生疑,而且后续把人弄进城也不方便。

衙役领着顾九在一处邸店停下。

听见哐哐的敲门声,掌柜赶紧披了件外衫,开了门。他看到店外站着好几个人,其中还有衙门的人,困意顿时消散。

掌柜不由紧张起来:“官爷们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吩咐?”

顾九直接道:“吴知州和他儿子现在可还在此?”

掌柜一头雾水,苦着脸道:“小人可不知道知州长了副什么模样,即便他在小店住下了,小人也识不得啊。”

顾九形容两人的模样:“一对父子,儿子应该在弱冠左右,面色如纸,整个人看起来病蔫蔫的,他们身边应该会带着随从,昨日入店,今日午时离开的。”

掌柜立马想起来了,忙不迭地点头:“在!在!”

顾九蹙眉:“他们又回来了?”

“没错,”掌柜领着他们上了楼,“天刚黑不久,那个老的——不不不,知州又来了小店,说是忘了东西。但他们走后,店里的伙计便收拾了房间,并未瞧见他们遗落了什么东西。小人如是说了,但知州没信,说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晚。”

“恰好他们原先住的房间还没让旁人占了,”掌柜道,“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顾九道:“吴知州返回店里时,你可看见他儿子吗?”

掌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小人并未见着那郎君。”

闻言,顾九脚步一顿。

而掌柜也停了步:“就是这了。”

他指着相邻的两间房:“左边的是吴知州,右边的是他儿子。”

顾九给流衡使了个眼色,让他守在吴狱卒门前,然后叩响了左边的房门:“吴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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