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132)

作者:悍刀客

妇人顿时惊慌失措,奋力挣扎:“贵人,贵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抓我啊?!”

“因为这个,”顾九抖了抖血书,语气淡漠,“曹氏说你和屠户把你那重病的公爹故意抛至凤凰山,却对外称他失踪了。”

妇人陡然僵住,待她反应过来哭冤时,已经被衙役拖至院门。

顾九拢起长眉,往后院深处瞥了眼,那曹氏的尸体还正悬在房梁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愁死她得了。

楚安见顾九满脸倦意,不由道:“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再去巩县找归娘的尸体。”

顾九转了转脖颈,困意席卷,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再次回到邸店,顾九倒床便睡,很快,她平稳轻缓的呼吸成了周围唯一的声响。

有人躺于床榻睡得昏沉,有人身披月色悄然而来。

房间的窗棂没关。

沈时砚进屋时,几乎没怎么发出动静。黑暗无声,将他大半个身子吞噬其中,掩去了他疾驰奔来的狼狈。

沈时砚停在床榻旁,轻轻蹲下身,深渊似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熟睡中人,这一路疯长的欲念终于在此刻肯消停下来。

顾九趴在床榻上,未脱鞋袜的两脚搭在床沿处,睡姿随意。

沈时砚想看看她的左脸,但那半张脸恰好深埋于软枕,挡得严实。许是因为太累了,顾九眉心微微拢起,堆积着散不去的倦意。

沈时砚无奈起身,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鞋靴。而彼时从窗外传来几下梆子声,提醒着沈时砚已是三更天。

他乘夜奔来,能够停留的时间却不过片刻。

沈时砚薄唇抿起,慢慢从衣袖中拿出祛疤膏,俯身轻放于枕边。

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刻,不待他直起身,宽大的衣袖忽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牵住,沈时砚心跳一滞,措不及防地撞入那双明眸。

顾九已然醒了过来。

她眼尾弯了弯,声音极轻:“三更半夜,去翻姑娘家的窗……王爷,你这是什么癖好?”

那无声的笑意下,却藏着浓浓的倦怠。

沈时砚突然后悔了今夜的冲动。

她白日赶路,到了西京又马不停蹄地奔走查案,显然累极。

顾九缓缓从床榻上起身,手却仍是拽着那片衣袖。

这时沈时砚才发现,顾九另一只手里攥了一把匕首。

他薄唇动了动,低声道:“这里是安全的。”

顾九嘀咕道:“……又不是王府。”

沈时砚听清了,却还是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嗯?”

清清冷冷的月光探入窗内,落在沈时砚耳边,映亮了那抹紧紧缠绕住冷白的绯色,有一种说不出的靡艳。

他好像一害羞,耳尖便先红。

顾九垂下眼:“隔墙有耳,王爷,你靠近些。”

沈时砚照做。

半尺有余的距离,四目相交,轻缓微热的呼息悄然纠缠在一起,像不可控的火星般,变得炙热。

顾九问:“王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语气平常,神色自然。

可顾九那慢慢加重的力道还是出卖了她。

她在紧张。

沈时砚眉眼不自觉愈发温柔,低低道:“很想见你。”

“撒谎,”顾九抿唇笑了笑,抬眼看他,“那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

起初察觉有人翻窗进来时,她以为是刺客或是凶手,直到鞋靴被脱下,她才隐隐意识到来人是谁。

沈时砚的身影朦胧于夜色与月辉中,她看得不真切,那瞬间,她恍惚以为是自己做了梦。

沈时砚道:“怕吵醒你。”

那我现在醒了,你还走吗?

顾九知道他应是私自离京,不能久留此地。她将视线投向窗外:“王爷,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这可是二楼。

沈时砚微怔:“谁告诉你的?”

顾九道:“高方清。”

沈时砚只注视着她要,未曾移开半分:“你信他?”

顾九立马摇头:“当然信你。”

她顿了顿,缓缓道:“和之前一样的答案。”

沈时砚轻笑:“我一直记的。”

他抬手,轻轻抚上顾九脸颊处那道细长的红痕,微凉的指腹下,是一片温热,却烫得他喉咙都干涩了几分。

顾九眼睫颤了颤。

沈时砚声音莫名哑了两分:“好好休息,我走了。”

顾九松了手:“嗯。”

微风轻拂,只听窗棂随之晃动一下,短促的声响后,眨眼间便重新归于沉寂。

顾九打开那个小巧的玉瓷盒,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下。

她从未觉得夏夜如此短暂。

仿佛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

这撕欠条算撕成功了吗?

哦,不太算的样子。

那明天再补补?

勉强行吧。

Ps,王爷有病这点,我第三章时就提了点,终于可以拉出这条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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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神降于莘8

“看不见的第三人。”

巩县梅山村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鸡鸣几声,村民们早起扛着农具,却是直奔村中那条藏有水鬼的河流去, 邻村的人们听闻了风声,也纷纷赶来凑热闹。

河岸两侧, 人头攒动。

顾九站在木栈桥处, 长眉紧拧。

几个衙役光着膀子在河里起起伏伏,寻了半个时辰, 却是毫无所获。

她转身,望向身后交头接耳的人群,微眯了眸,目光落在藏于其中的苗老三夫妇身上。

日头毒辣,周围一张张脸被晒得泛红,但仍掩不住满心的好奇和惊诧, 唯独他们两人惨白着脸,眼睛死死地盯着捞尸的衙役们, 神情紧张。

顾九捻了捻指腹,心底的谜团不断扩大。

今日若是没寻到归娘的尸首,她那番推测便失了凭证, 可这对夫妻的模样又太过惹人生疑,让她很难相信此事并无蹊跷之处。

是他们故意做戏与她看?

还是——

存在连他们都不知道的第三人,将归娘的尸体偷偷带走了?

顾九紧抿着唇,额头的汗水浸湿了几绺乌丝,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又酸又痛。

高方清递过来一个方帕,下巴抬了抬:“擦擦吧。”

顾九垂眸, 扫了眼:“不用。”

高方清正要将东西收回去, 却又见顾九的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折扇上。

高方清挑了挑眉:“你倒是很会挑。”

顾九道:“我有说要吗?”

高方清笑:“我有说不给吗?”

他把折扇递给顾九, 视线瞥过她的左脸颊:“顾公事不愧是郎中,伤好的都比寻常人快些。”

语气极其平常,应是随口一说。

但顾九心底还是生起些许警惕,她瞥了眼高方清,顺着他这话接了下去:“承你今日借扇之情,他日你若也被人挠了,我也为你医上一医。”

高方清懒懒地拱手:“多谢。”

说罢,便转身去了树荫处,一副多晒会儿就能蜕层皮的金贵模样。

顾九也不去管他,重新看向河中。

几个衙役顺着河流往下游,很快,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楚安不由着急道:“许是他们没好好找,若不然我下去吧。”

“算了,”顾九拦住他,敛眸,“归娘的尸体应是不在这儿。”

楚安皱眉:“可尸体如果没有沉在河底,那势必应浮在河面上,但县衙近来又无人送来死尸......”

“一具尸体,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人人只会厌弃或恐惧,”他难以理解道,“除非是有心之人将其藏了起来,否则又怎么会不见呢?”

顾九默然未语。

她越发觉得此案很可能还与另一人牵扯甚密。

是藏于真相背后,且他们看不见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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