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100)
遂引来王恭二次勤王时,刘牢之反戈的一击,夺取了七个州府的军务大权,全权取代了王氏的地位。当时王氏联盟之中的殷仲堪等人便上表讨伐,并以武力施压,他只好退兵京口,以图后起。
可是没有想到大败了孙恩之后,朝中竟然有人对他低微的身份不满,提出不应该由他接续执掌北府军,还旧事重提,指责他背信弃义,谋杀功臣,才引至民乱。
由于呼声四起,加之荆江桓氏也虎视眈眈,要求圣上明断裁处,司马道子等人只好下旨斥责,收缴他的兵权,让他赴东海剿匪。
接到上命,他十分愤怒,却也不敢造次,因为自始至终的深居人下,确实没有担此重任,此时乃风口浪尖之上,若违背朝廷懿旨,怕是惹天下群雄征讨。
故而不敢表露,只好遵旨讨逆,一时间退兵京口,对徐州的贪慕也只好沉淀一二,豪夺不成,只能智取。
刘敬宣整日里见父亲心绪难平,便想劝慰刘牢之几句,见父亲于书房静立,便上前躬身答话。
刘敬宣道:“父亲文武全才,只是被世人所遗忘。当年谢玄在世时,常夸耀父亲‘奋寡以击众,驱弱以敌强,必择精锐之士,可比曹公之大将张辽矣。’可是王氏小人,傲慢无礼,欺辱父亲,确实可恶。”
刘牢之只有此独子,平日里宠爱有加,闻子之言,便感叹不矣,黄牙小儿,已立世为人,可为父分忧矣。
道:“我儿不知,堂堂天下,悠悠朝野,皆是氏族之辈,有何人不是借着祖宗门楣,为官做宰,尸位素餐。先祖以武起家,便置你我今日之境地矣。”
刘敬宣道:“父亲平生所学,又岂是几个巧舌如簧的诡辩之人可比,如今天下动荡,手握兵权,岂非斩杀麻雀于刀箭乎?”
刘牢之长笑半晌,十分爽朗,道:“吾儿所言极是,啾啾扰我心者,他日必斩其头哉。”
刘敬宣见父亲面色缓和,也暗自高兴的道:“如此,父亲有何打算。”
刘牢之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东海讨逆即可。”
刘敬宣不解的道:“如何讨逆?”
刘牢之道:“孙恩藏匿海上,如何寻得,自然是为其指条明路。”
刘敬宣似懂非懂,道:“依父亲看,何为明路?”
刘牢之道:“我欲取徐州而不能,自有人可以。圣驾令我辈讨逆,未言明何时处之。若是孙氏反贼势大奸猾,夺取徐州,杀刺史谢琰,再行讨伐,岂不是一举两得。”
刘敬宣恍然大悟,点头称是,深深敬佩父亲的筹谋,道:“父亲智谋无双,天下称叹,徐州必为我所得。”
刘牢之点点头,很是满意,又道:“桓氏小儿,我放过于他,竟然狂吠不止,等我取了徐州,再与他算账。”
于是父子二人,相视而笑,便各自做安排去了。
封尚拜别的谢重,便驱车前往小长干,再次来到这幽静之所,前尘往事也如过往云烟,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眼前。
彼时,还是轻狂少年,不知情是何物,不知天下竟然也能握于自己手中,只是为了他人谋一官职。
不曾想到,如今,那求官之人已然不在人世了。而所谓的凶手,可能正是自己心仪之人。
封尚的车一直到庵门外的东北角才停下,不似之前的拜访,是从正门而入,这次不仅是要小住几日,便从角门将箱笼物件一一搬了进去。
支妙音已经提前叫人指引他在西侧院落休息,布置的妥妥当当,让封尚宾至如归,令他有些惊讶。
不过让他更加惊诧的是,住了三日,却没有见到庵主一面,虽然是好吃好住的,可是,长久的留于此地,整日里无所事事,又不敢出门去,也很无趣。
正当他满腹牢骚,无处可诉时,支妙音有请。
听闻此言,他那前两日刚放下的焦灼心情,一时间又涌了上来,不自觉的头有点麻,手也有点抖。
沙妮引路,曲径通幽,兜兜转转,弯弯折折,走到了一座太湖石掩映的巨大屏风前,绕过这块巨石,便到了一处正殿,殿前芭蕉丛生,十分曼妙。
封尚想到,这所殿宇怕就是这妙音娘子的寝殿了罢,不禁喉头干涩,生生吞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涎液。
沙妮为封尚打了帘子,便不再相送,封尚没有同手同脚的走进去,已然是很对得起封家门楣了。进了殿门,是一间小厅,并不似客殿中焚的是檀香,这种香味十分特别,仿佛混杂了多种香料,一时之间,无法辨白的那样清楚。
来不及仔细再看布置摆设,内殿便走出来一名女童,看上去七八岁上下,并未剃度,揪着双丫髻,十分萌动有趣,见了封尚,作了个揖,便道:“封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