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长媳(57)
宁晏隔着一张高几,陪他坐了下来,“您问。”
她换了一件桃水红的薄褙,衣裳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几乎将她姣好的身形展现无遗,这是荣嬷嬷特意寻出来压箱底的衣裙,原本是洞房那夜沐浴后穿的,只是没用的上,今夜无论如何哄着宁晏穿上了。
燕翎凝睇她,只觉今夜的她装扮与往日不同,她本就生得明媚,配上这身衣裳,过于妖艳了,就像含着朝露盛放的海棠。
回想她那句“我喜欢的是陌上如玉的五陵少年”,心里不可能不介意,
“你如实回答我,你心里是不是有人?”
宁晏脑子跟被雷轰了一下似的,诧异看着他,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心里怎么会有人?您为什么这么问?”
话落意识到什么,生生住了嘴,白皙的小脸躁得通红。
燕翎眼神凉凉看着她。
宁晏深吸一口气,明白他还在介意那句话,若不说清楚,以后都成心里的疙瘩,便正色道,
“世子爷,那只是糊口乱诹的混账话罢了,您千万别信,我心里若有人,根本不可能嫁给你,宁家威胁不了我什么,我也不是那种为了权势出卖自己感情的人。”
燕翎也大抵猜到她是酒后胡言乱语,她亲口解释了,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明明白白的,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心中那点褶皱总归被抚平。
只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她说心里没有人,那就是....也没有他。
他停顿了片刻,又问,“和离是你的意思,还是淳安的主意?”
宁晏苦笑,悻悻道,“您误会了,我害您丢了那么大脸面,心中愧疚难当,那夜,您脸色那般难看,我怕您会休了我,淳安公主她也是关心则乱,哪能真想让我们和离....”
燕翎被这话给气笑,“你以为我在乎那点风言风语,恼羞成怒休妻?”
想到她本意并非要离开,心中总算好受多了。
宁晏不好意思垂下眸。
燕翎至今不与她圆房,让她有什么底气以为他可以饶过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烛火呲呲的声响。
一段时日未住,墙角的银镀金香炉里熏了一段梨花香,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燕翎捏着茶盏一口灌了下去,逼着自己将怒火压下,
终归是他的错,没有好好对她,让她对这段婚姻没有半点信心。
宁晏等了半晌,不见燕翎继续,便问,
“世子爷,您若是没有疑虑了,我可否问您一个事。”
燕翎视线移过去,眼神微挑,示意她问。
宁晏眼波盈盈看着他,“这件事算过去了吗?您以后会不会揪着不放?”
她就想讨他一个准话,燕翎是信守承诺之人,只要他应下,以后便可拿这话搪塞他,省得他动不动拿出来鞭笞一番。
燕翎一眼将她心思看透,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被她给挑了起来,眼神到了逼人的地步,
“你说呢,若整日有人在我耳边嚷嚷什么五陵年少,你让我怎么办?”
宁晏泄气了,绝望地往圈椅里一挪,抱着膝盖陷在里头,小声嘀咕,“那您想怎么办嘛?”
燕翎见她小脸垮起,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中的气忽然就顺了,担心这小乌龟又缩回去,一字一句道,
“宁晏,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意思,好好过日子。”
扔下这话,燕翎大步朝拔步床走去。
宁晏彻底松了一口气,燕翎气归气,好像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唤来丫鬟将炭盆收出去,吹灭了桌案的灯烛,不紧不慢上了塌。
大红鸳鸯帘帐被放下,床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宁晏一面轻轻钻入被褥,一面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燕翎躺在那里,也没盖被子,双手枕着后脑勺,看样子还没睡,她也没吱声,慢吞吞躺了下去。
比起在行宫背对着他,她换了个姿势,跟他一样平躺着。
心跳随着他呼吸,一深一浅搏动着。
宁晏心力交瘁,实在有些乏累,偏生脑子格外清明,睡不着,只得假寐。
片刻,燕翎沉哑的嗓音传来,
“对不起,洞房那一夜,我不该抛下你。”语气明显不一样了。
宁晏眼睫抖了下,那埋藏在内心深处,又积蓄许久的委屈,缓缓溢了上来。
燕翎不可否认,那时确实没那么在意她的感受,后来一遍遍告诉自己,该担起丈夫的责任,也会想着维护她的体面,渐渐的,她表现出来的温顺,从容,秀外慧中,很符合他对妻子的期待,她又毫无怨言,他以为自己做的可以。
直到,行宫一事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黑暗很好的掩盖了宁晏的情绪,她稍稍侧了个身,脸枕在手背,轻轻地将泪痕拂去,身后的燕翎几乎无声无息,连呼吸也不闻,就在宁晏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