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长媳(56)
她总将他往坏里想。
也大抵猜到他这样的性子,会令她不安,以至生出离开的念头,心里却恼得不是零星半点。
她就没想过争取吗,说几句软话不成?
遇了挫折,说丢开就能丢开。
可见真没把他当回事。
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五陵少年,五陵少年。
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护得住她?
燕翎的脸色比那阴沉沉的天还难看,抬手将湿了的衣裳给解开,扔去一旁,迎着云卓战战兢兢的目光,吩咐道,
“将我的衣裳,日常用的物件,全部送去明熙堂。”
云卓悬着三日的心总算落定,眸色雪亮,点头若捣蒜,
“小的这就送去!”
寒风从窗户缝里灌了进来,吹拂她红扑扑的双颊,宁晏枯坐在明间许久没动,摸了摸下颌,被他捏得有些生疼。
燕翎居然就这么放过了她?
心里还有几分不踏实。
担心他反悔。
直到两刻钟后,云卓带着两名小厮,亲自抬着燕翎的日常用物过来,她还有些傻眼,
“云卓,这是怎么回事?”
云卓笑得合不拢嘴,“主子诶,世子爷吩咐小的将书房的东西都送来明熙堂,说是往后都宿在后院。”
宁晏不由怔忡,旋即白皙的俏脸在一瞬间胀到通红,堪堪站在门口,看着下人忙忙碌碌,刚刚还沉闷的院子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心中石头落了地,饿感袭来,宁晏着人将饭菜温热,又问云卓燕翎吃了没,云卓说陈管家吩咐人给燕翎备了菜,就在书房用着呢,宁晏放心下来,自个儿踏实吃饭。
荣嬷嬷当即吩咐婢子婆子,将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箱笼,全部放归原位,又匆忙放了热水,将宁晏往浴室里推,
“您好生准备着,爷夜里过来,您可再也不能矜持了....”
宁晏又羞又躁,“瞧您说的什么话。”
荣嬷嬷闷出一声笑,利索地收拾嫁妆去了。
如月在浴桶里洒了一篮玫瑰花瓣,宁晏怕外头忙不过来,让她出去帮忙,自个儿躺在浴桶里,慢条斯理撩着水花,悬了三日的心骤然松懈下来,疲惫涌现,念着外头怕还未收拾好,索性不急,靠在浴桶边沿闭目养神。
这时外头响起如月拔高的嗓音,
“给世子爷请安。”
宁晏吓得坐直了身子。
来的这么早?
燕翎信步跨进门槛,瞥见下人将空荡的博古架又塞得满满当当的,脸色好看了些,也没管宁晏在哪儿,径直就往浴室来,他身上不舒服,想快些洗干净。
燕翎步子迈得快,绕过屏风进来了。
安静的浴室忽然传来咚咚的一声响。
他募的抬眸。
明熙堂的浴室极大,外面有屏风做挡,里面还有一个两扇的隔架,平日里用来搭衣裳用,此刻风吹裳动,昏黄的灯芒将那柔软的身影投落在薄薄的衣纱上。
灵动曼妙。
燕翎看着那道影子良久,沉默不语。
宁晏窸窸窣窣给自己擦干净,裹着件月白的宽衫,匆匆将带子系好出来了。
探头已瞧见燕翎立在屏风边上,面色因背光而晦暗不明,他双腿匀称修长,腰背挺直,浑身蕴育着一种风霜磨砺亦褪不去的力量美感。
宁晏心里七上八下的,装作没事人一样,朝他露出腼腆的笑,
“您要沐浴吗,我这就备水。”
她面容被水蒸过,双颊渗出一层粉嫩嫩的红,明艳又夺目。
燕翎看着她,这回视线没有挪开,甚至带着几分逡巡的意味,嗯了一声。
宁晏被他瞧得不自在,朝外唤了一声,荣嬷嬷手脚利索,头也不敢抬地带着人提了热水进来,浴室里本有两个浴桶,连忙倒了热腾腾的水进去,又鱼贯而出,这厢宁晏已替他备了一身雪白的中衣。
燕翎走到隔架前,一边退外衫,又侧眸看了她一眼,雪白的玉足踩在木板,如亭亭玉立的茭荷,这样的天气必定是冷着的,他进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她。
“这里不用你伺候,去穿衣裳。”语气比先前要好一些。
宁晏也着实有些冷,拽着衣领弯下腰,将脚心的水擦干净,垫着脚尖,如蹁跹的蝴蝶,轻盈踩到了镂空过水的褥垫上,再趿着绣花鞋出去了。
燕翎这回沐浴时间比较长,出来时,中衣衣领微敞,胸膛还淌着水渍,头发也只是半干,眉宇里的冷色并未褪去,不过比起下午,脸上没有那股紧绷的劲儿。
幸在宁晏早有准备,如上回那样替他将发绞干,烘干。
二人离得很近,闻得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
燕翎撑额闭目养神,心头的疲惫涌上来,却是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宁晏心头一慌,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过她,连忙松开他的发冠,退开两步,目光不期与他撞上,他缓缓睁开眼,分明刚刚沐浴过,眼眸却没沾染半点热气,反而是一片肃整,只是胸襟却散开一些,可清晰看到他流畅又有力量的锁骨线条,姿势也稍显随意,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散漫与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