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145)
“会。”
两人似乎都没留意到她,旁若无人地一问一答。
他手上半点不停,甚至没抬头去看那孩子,可眼中却不见丝毫厌色,也不见任何不耐烦,唇角微挑的欢畅更像是自得其乐,真心实意,毫无伪饰。
一大一小凑在一起,让 * 人瞧着竟是其乐融融。
这样子也难怪孩子总是想着他,觉得他好。
萧曼定定地望着他诚心净意的专注神情,不由想,往后他真的是梦中那般的皇帝么?
她瞧得有些发怔,不经意间已被那孩子瞥见,当即招着小手叫道:“姐姐,姐姐,快来瞧,快来瞧,状元公给我雕的老虎好不好?”
萧曼回过神,不觉有些尴尬,但也没有真的过去,只是不好再藏在廊柱后。
秦恪却充耳不闻似的,手上继续挑锉着,仿佛沉浸其中,全然不为外物所扰。
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萧曼觉得这般挺好。
那孩子将东西举得高高的,她趴在栏杆上,垂下眼去瞧。
那只木雕的虎已颇具形态,四足开立,矫首昂视,像闲庭信步,又像眼望猎物,蓄势待发,果真是形神齐备,栩栩如生。
“真是好。”她由衷赞了句。
“状元公好厉害啊,姐姐,要不要状元公雕只小兔子给你?”
那孩子凝眉抚着脑袋,一副思索的样子:“我觉得还是不好,若不然还是给姐姐做个好看的木箱子吧!”
萧曼愣了愣,不知他为何想让秦恪给自己做只好看的木箱子
秦恪挑唇笑了笑,又在“虎”身上几处地方略加修饰,轻吹几下,拂去木屑,左右略作端详,便转手递给他:“你先拿着玩,回头等我得闲的时候给你多做几样。”
“我这个就够了,状元公,你给姐姐做个箱子吧。姐姐那只箱子都掉漆了。”
那孩子一脸认真,萧曼却听明白了。
想来他是瞧见了那只从墙根下挖出来的箱子,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秦恪,然后冲那孩子温然一笑:“二柱你不知道,这是从前的东西,甚是有用。”
她话音刚落,便听秦恪轻笑:“有些个东西再老再旧也还是原样的好,若是换成新的,便不想要了。”
“旧的怎么会比新的好?”那孩子眨着那对圆活的眼睛,小脸上满是不解,“这世上怎么还会有旧的东西比新的好呢……”
菲葑不弃,敝帚自珍的道理,这世上怕好些人都不明白,又何况只是个五六大的孩子,见新忘旧,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萧曼不明白秦恪为何突然跟孩子揪扯起这个来,暗地里琢磨多半又是在借此教那孩子懂道理。
当下有些好奇,于是也没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他慢慢俯身下来,对那孩子说道:“等你以后长大些,有了放不下的东西,自然就明白了。”
“放不下的东西?就像……哥哥给我买的长命锁么?”那孩子兀自懵懂地望着他。
秦恪眉梢轻挑了下,点点头:“当然是,但凡你觉得要紧的,不管什么都算。”
“哦,这样啊……那状元公,你也有放不下的么?”
“我也有,一样可惜找不回来了,现下自己都忘了,还有……只是现下不见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来,你去玩吧。”他说的淡然。
萧曼望着他有些发怔。
“可惜找不回来……自己都忘了……”
她心头一凛,蓦然想起那些没有面孔的画,还有他对自己述说着爹娘的事。
他也放不下这个么?
萧曼忽然觉得他其实有时也是个寻常人,一般的念着情,盼着情,苦着情。
怅怅地轻叹了一声,目光从他身上转回来,不愿再去琢磨他,正转身要走的时候,却不知何时他又将长梯架起来了,而转眼再去瞧那孩子,也不知抱着那木老虎上哪儿去玩了。
她蹙眉抿着唇:“你莫再这般爬上爬下了,万一摔着可不得了。”想说什么,好好说便是了,又爬长梯做什么。
后头这句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可那眼神,秦恪也瞧了个分明。
“曼娘,我这回只想说一句。”秦恪一脸正色,但望着她的目光依然还是从前那般温柔。
萧曼怔愣了下,但还是走近了两步:“请说。”
“那只蛊虫留在身边是祸非福,曼娘还是得想法子将它藏起来。”
这倒是她没想过的事,她由衷地谢了一句,望着他问了句:“你……伤势如何了?好些了么?”
秦恪一笑:“多谢曼娘关心,我身子骨原本就不错,将养了几日,现下已好多了。”
原以为依着他现如今的性子,定会说“人都是个命,好不好的也不在大限长短”之类的话,没曾想,出口便是从前那书生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