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144)
萧曼没再开口说话,眼中也没了惊诧, 只怔愣了一会儿,便想起件事儿来。
当下扭头朝地上看过去,便见那 * 只蛊虫又恢复了金灿灿的光彩,这会子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难道这虫子是为了吃他体内的那只?
她促然回神,忙用手指轻轻按在心口附近, 探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察觉到有半点蛊虫的痕迹。
只是他体内的那只续命蛊被吃掉之后,他会不会有影响?
她的目光又转回他脸上,专注又认真,生怕错失了他眉眼间细微的一动。
秦恪也静静地瞧着她,从前就爱瞧她这副认真的模样, 现下依然也是欢喜到了骨子里, 在他眼中, 此时的萧曼就像是天上的日月, 永远都是光彩夺目。
“你身上的蛊虫没了。”萧曼终于开了口,语声淡淡, “我也不懂医术……你要是好些了, 自己瞧瞧, 若是不行,我就去请大夫。”
秦恪的目光从她脸上偏转开,身子微微一颤,稍缓了口气:“曼娘, 若是恨我又为何要救我。”
难不成在她眼里,人命如草芥?还是人命是分有用和无用?
她唇角一哂,刚想反驳,就想起父亲还在,左右瞧了瞧,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说道:“只是歪打正着了而已,幸而状元公无事,若不然,我倒是要背上人命债了。”
“……”
秦恪脑中盘旋着她那夜说的话,她和他不会在一处的,瞧来真不是气头上的话。
不过,虽是死局,但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么?
他有时间也有工夫。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我也说不出任何替自己辩驳的话,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你的,但我对你的情义绝不曾掺假。”
秦恪虚弱的语声中全是化不开的凄凉。
看到他醒过来的那一霎,她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欢喜,继而想到他的身份和暗地里的那些事,她又心生哀伤。
此刻他又说着这样的话,其实么,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喜一悲,随兴所至,全凭那一瞬的意愿,只不过这难得的率真也只是一瞬,很快又被潜藏的虚妄淹没。
这样想着,她心里反而畅然得多,
帝王的情义无论此刻有多真,到了最后都会是假的,况且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只是义兄的命。
“我和爹在你院子里挖出了那只蛊虫,现下它又救了你,也算是因果吧。”
萧曼并不打算同他说实话,毕竟鲜家的一切都会引来无法想象的风波。
她站起身,却也不再看他:“你好生歇着,身子重要。”
缓缓走 * 向门口,天色微微泛白,外边已不再是一片昏暗。
在她抬头的那一刻,金色的蛊虫飞到了她面前,淡金色的光映在脸上,竟有些温暖。
她朝那蛊虫伸出手,虫儿乖巧地落在她指尖,她怔怔凝望着那虫儿,忽然唇角扬起笑来,偏转过头,垂眼望着秦恪也是一笑,脸上越发柔和起来。
“敬忱兄,我从未恨过你,以前没有,希望……以后也不会。”
门被阖上,窈窕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秦恪眼中带着诧愣,心口忽然一阵纠蹙,疼得厉害。
垂下眼来,就看胸间那一片晕开的血色,他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如今我们连伤处都一模一样,这难道还不是天意么,生生世世,都会牵绊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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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日了,萧曼都在房中翻看那箱子里的东西,不过和医术相关的,她也就大略翻了翻,没有学的打算,毕竟术业有专攻。
她起身到廊下松了口气,没一会儿,就听东墙下那边传来小儿的欢笑声。
萧曼有意无意地便放轻了步子,几步绕到前面,欢笑声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哈哈哈,真的好像,状元公好厉害啊,我猜姐姐就不会这个。”
单凭这句话,不用多想便知道这来的是谁。
怎的这么快身子就养好了?
萧曼只微诧了一下,倒也不觉如何奇怪,反正他的身子是他自个儿的,好不好,也都是他自己受着。
躲在廊柱后,悄悄探眼往那边院子里瞧,果然就见秦恪坐在花架下不,那孩子半趴半跪在旁边另一张椅上,隔着石桌探过身子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小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那手里像是块木头,不大不小的,另一手则捏着把小篆刀,正在上面挑刻着。
状元公居然会做这个,着实有些难以想见,可瞧他毫无滞涩地运刀勾、挑、削、剔,手法细密,圆转如意,竟似个真有几分功底造诣的,不由便更叫人惊讶了。
“跟我在画上瞧见的一模一样!状元公你说它们是不是会张着大嘴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