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111)
她蹙了下眉,一步步走过去,轻手揭开赭黄色的纱幔,就看到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这便是当今天子?
萧曼有一瞬的诧异,眼前这人并不是想象中的帝王威严之相,眉宇间反而书卷意十足,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但她必定是不曾见过皇帝的。
就在她蹙眉恍惚的时候,秦恪就已经将医箱打开了。
“曼娘需要用哪样?”
萧曼回过神来,盯着皇帝打量,秦恪也没有继续催促,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过了好半晌,她微微歪着脑袋看向秦恪:“我觉得,他并没有中蛊。”
“确定?”秦恪瞥眼瞧了瞧皇帝。
“我带了药香来,不过你避一避,怕引动你身上的。”
他点点头,当即就退了出去。
秦恪离开之后,这儿就只剩下了自己和皇帝,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再次袭来,萧曼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从医箱里翻出个小瓷瓶,将瓶口的塞子拔掉,将瓶口放在他鼻下。
心中默数了好几下,才将那瓷瓶重新塞了塞子放好。
再看那皇帝,依然和之前一样毫无反应。
不知不觉间,萧曼竟松了口气,已没有之前那么心乱忐忑了,不是中蛊了就好。
等着药香味道彻底散了之后,她才喊了秦恪进来。
“确定了,没有中蛊,那咱们回去吧,剩下的事就交给太医院好了。”她说话间就想拎着医箱走人,似乎半刻也不愿意多呆。
可秦恪却闷声不吭,径直就走到了皇帝榻边,撩起袍袖伸手就拨开了皇帝的眼皮。
该不会他想自己来吧?
这不怕是疯了!
她赶紧挨过去,一把按住他还想撩皇帝袍袖的手,摇了摇头:“咱们还是走吧。”
“怕什么,是觉得我的医术比不上太医院那些人么?”秦恪并不以为然。
听这话,他果然是想自己来了。
状元郎、大理寺丞还不够他舞么,居然还想当御医,治好了自然是前途无量,可若是出岔子了呢?
她忽然间有些头疼,斟酌了一会儿,才劝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你抢了太医院的活,回头 * 不怕别人给你使绊子么?”
秦恪轻叹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曼娘,这是个好机会,我们想要活命,就要牢牢抓住,你莫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认真,仿佛眼前的事真就关乎他们往后的命运似的。
但事情真就能如他想的那般顺畅么?
看出她还没能够如自己那般坚定,秦恪又继续说道:“曼娘,你想想,皇帝为何总疑心自己被下了蛊,而且都这般情形了,为何曹公公也不愿意叫太医院的人来?”
是啊,这是为何呢?
萧曼抿了抿唇。
“太医院的人真就什么都瞧不出来么?并不是,日常的平安脉瞧都能瞧出来了,皇帝的身子如何,他们比谁都清楚,但是谁又敢同皇帝直说?为推责任,自然是会故意引着皇帝往蛊虫那上头琢磨,只要皇帝自己起了疑心,那便是信了。”
她听得惊讶不已:“怎么会……”
“呵,这宫里头的人,只有你想不到的,却没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他轻呵一声,目光定定地转望向皇帝,近处流润的灯火同时映上他的侧脸,萧曼有一瞬的愣神,忽然发现他和皇帝竟有些相像。
她稍愣了一下,再定睛去瞧时,不知怎了,又觉得不怎么像了。
思来想去,应该是因为那股子书卷气,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错觉。
就在她怔愣出神的时候,那边秦恪就已经替皇帝诊完脉了:“曼娘,你这医箱里有针么?”
“有。”她回过神,当即就弯腰去翻医箱,很快就翻出针囊来。
秦恪瞧得清楚,那并不是她平日里验尸用的。
“这一套全是新的。”毕竟是备着要给皇帝用的,自然是那副新的比较安心。
她将针囊递给他,又好奇地瞧了瞧他的脸色:“嗯……陛下他如何了?”
“中风了,不过陛下常年服用丹药,水银之毒积于脏腑,这次中风也与此有关。”
萧曼了然地点点头,无论哪朝哪代的皇帝都痴迷长生术,吃丹药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这并不稀奇。
“能治好么?”
秦恪蓦然转过头,望着她一笑:“难。”
她这会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难治好,他不就担着大责了么,居然还笑得出来,也不知这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中风虽然凶险,但能治,难的是这日积月累积聚的毒,时候太久了,伤了根本,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那可怎么办……”
秦恪并没有应声,而是将针囊打开,捏起根银针就开始施针,萧曼在旁瞧得目瞪口呆,这样儿瞧着反倒像是行医数十年的杏林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