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110)
小曹公公听得眉眼一舒,喜笑颜开:“不愧是状元公,还真会说话了,干爹还等着,咱们快些走吧。”
萧曼也是看向秦恪,这会子他同自己一样也是内侍的打扮,明明还是那个人,可这会子却有些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味儿,也好看得紧。
悄悄又多看了他两眼,便垂着眼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到了门口。
毕竟是天子居所,不由便叫人心生忐忑。
萧曼暗自吁了口气,跟在他们身后,跨过殿门槛,落脚的一刹那,有种虚浮不实的感觉,仿佛踏到的并不是地面。
蓦然抬眼,就看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站在金柱旁,正睨着眼打量着她。
“跟咱家过来。”
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戳入耳中,萧曼看了下秦恪,只见他对自己轻点了下颌,这才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是萧家娘子吧,委屈你这般打扮了。”曹太监和蔼地望着她,“宫里头的情形有些复杂,所以这才不得已请你过来。”
萧曼心下一愣, * 她从前都听说宫里头的太监个个都是阴阳怪气的,尤其地位越高就越阴森,可眼前这位却像个普通老者。
可是她却不明白,为何他要信任自己呢?
“民女知道,定不会胡乱说话。”她轻蹙起眉,郑重其事地应了声。
此刻她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更是想起梦中家中的惨剧,朝堂上如此,宫中更是凶险无比,谁知道其中有什么牵扯,当真只是瞧瞧是不是中蛊么?
她觉得并不会这么简单。
“好,陛下就在那边的小隔间。”
就这样?
连自己带进来的医箱都不要检查了么?
心中有了疑惑,萧曼就忍不住抬眸去看曹太监,哪知正迎面对上他看向自己的审视目光。
那双眼很平和,是一种阅尽众生,处乱不惊的从容,内中还透着一丝怜悯。
她心中也忽而生出特异之感,说不上亲近,却很安适,一路上的紧张和无所适从感也都消失。
曹太监默然看了半晌,微一颔首,转向秦恪:“你找的人定然错不了,我在外面瞧着些,你们快去吧。”
听这话的意思,这位掌印太监对秦恪似乎有些不寻常,难不成从前是亲眷么?
萧曼没料到他会应允得这么快,人还有些怔懵,秦恪却已在旁边应道:“明白。”言罢,便拎起医箱转身朝旁边的小间走去。
萧曼也起身跟在后面,脑中还有些发懵。
看是不是中蛊倒是不难,难的是该如何取蛊虫,况且对方又是天子,她学艺不精,现下只能祈求皇帝并不是中蛊。
再说了,先前帮秦恪瞧是纯系偶然,赶鸭子上架。
现如今这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但是她也不怨秦恪自作主张“供”出自己,毕竟皇帝这会子真御龙殡天的话,赵王登基,她家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心头兀自茫乱,没留神那重背影已近在眼前,迎面就撞了上去。
她一声轻呼,整个人像顶在墙上,赶忙掩着酸痛的鼻子向后退。
“别太担心,你只管瞧,能治就治,治不了……那就想法子拖着。”
这话说的……
“你小点声,万一被人听见了可怎么好。”
也不想想现下是在何处,养心殿啊,天子住的地方。
秦恪似乎很爱瞧她这副“护短”的样子,只是现下情势非常,他也不能真与她在这儿打情骂俏,于是抬手将隔间的门推开,然后将半垂的帘子撩开一道缝隙,低缓着嗓音问:“瞧见了么?”
萧曼偏头朝里面望,就看到那里面的榻上,那榻上覆盖着赭黄色的纱幔,隐约能瞧见有个人横卧在上面。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风,鼓动赭黄色的纱幔微微拂动,莫名竟有些诡异,莫名与梦境中的赭黄色纱幔重叠在了一起。
萧曼一惊,面色顷刻间就变得惨白,身子也趔趄着往后退了退。
“曼娘? * ”
他微微侧身站在她身后,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萧曼此刻就连指尖都变得冰凉,但她也清楚,眼下并不是在梦中,这里头的皇帝也不是梦里的皇帝,只要这皇帝还在,梦里的就不会出现。
这般想着,心里的恐惧虽然没有减少,但至少人能稳住了。
“没事,就是头一次见天子……嗯,心慌。”
她回望他,强颜欢笑。
“陛下昏迷不醒,你莫怕。”他眸中敛着光,看不透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萧曼点点头,当下连吁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撩开帘子,闪身走了进去。
周遭静寂,连半点声息也没有。
鼻间充斥着炭火香烛、金硝药石积沉混杂的味道,或许在寻常人看来只是浅淡的一点,对她而言却有些浓烈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