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256)
言下之意,是透露给老太太,这头已拆穿了她们的把戏,知道她们是个什么货色了。老太太一听,也只得英雄气短,万般没了奈何。
落后两人几番你来我往,纠缠不下,只好各退一步,定下了两千银子。连太太当下便使老妈子再补足了一千宝钞,笑盈盈地送老太太出去。
这一场论战落停,已是傍晚天昏。沿街赶着打烊,街上乱哄哄的喧闹着。
老太太坐在轿里,听着这些声音,犹似连太太那副走腔跑调的嗓子还响在耳畔,怄得她气喘不定,掀了帘子与妈妈抱怨,“这泼妇分明是有备而来,你瞧她,说下二千两,当时便又拿了一千出来。不亏是商户的出身,做买卖倒是把好手!”
妈妈只得在轿旁劝,“二千也不少了,您老想想,您最初就是打算的二千,是怕他们推脱杀价钱才虚抬的四千。算来算去,咱们也没亏呀。”
老太太默了默,咽下千般恨,自.慰地牵了下嘴角,“你说得也不错,亏得我留了一手。起初要说两千,今日可不就只得一千了?”
丢下帘子,一拐弯,小轿转到另一条街上去。那条街稍微窄一些,各户也忙着上门板的上门板,收摊的收摊,铺子里有的卖胭脂水粉,摊上有的卖鱼卖肉的。青石板上踩烂的菜蔬叶子,水冲得淡淡鱼肉血渍,满地红的浆、绿的渣、黄的泥泞……脂粉香里混着腥气,阗满这乌泱泱的混乱不堪的世间。
作者有话说:
二姐不是一般的二姐,二姐是很有套路也很聪明的二姐。
第73章 有憾生(三)
按说老太太归家, 已至掌灯时分。天色零落,院内秋风瑟瑟, 潼山歇在自己房内, 正屋里亮着一圈灯。老太太进去,问了柳朝如不在,适才将宝钞拿出来。
梅卿见只得二千两, 问其缘故。老太太怨懑难当地将下晌的遭遇说给她听,因要个人分担她的不平, 便把连太太的话说得一字不漏。梅卿起初气得面皮紫胀, 后头听见连太太话里将她比作粉头之流, 脸色褪得惨白。
老太太还自顾自地说着:“亏得我留着一手, 原就只要他二千, 怕他压价才故意叫到四千。果不其然,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一家子抠搜货, 真就给我压了一半的钱。”
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几番摇动。按从前的行事,这些钱多半都是老太太拿着, 美其名曰给姑娘们“攒嫁妆”。
可是今天, 大约是佳节当前, 明月在窗, 又或是连太太的话太难听,她忽然怜悯女儿们受的委屈。大手一挥,将多的分给梅卿, “喏, 一千五是你的, 我拿五百, 你得空就去钱庄里兑出来,免得他们又背地里耍什么手段。”
那烛火映照得当,黄昏昏地蒙着梅卿白的脸,一时看不出什么来。但她死死捏着一沓宝钞,指节捏的发白。她还想着连太太的话,心里犹如万蚁啃过,刹那噬掉了她半颗心。
“快收起来,省得书望回来瞧见要问。”
老太太推搡她的手一把,她回过神来,目光一时茫然无依,渐渐凝到面前这张脸庞上。
这张脸过于魅艳,完全不像一位母亲的脸。却偏偏是两个女儿的母亲。不知这是老太太的不幸,还是梅卿的不幸。
梅卿笑一下,往卧房里进去,“他才不会回来,素日就忙,如今手上在办案子,更是不得空归家。”
片刻锁了宝钞出来,短短几步,梅卿又在月光里走失了她恍然间清晰起来的魂魄。她旋即想到的,是不是老太太原就得的四千,背着她昧下了多的钱?
不是没可能的,毕竟老太太只主动要了五百,这简直不像她一贯的做派。她对此很是怀疑,连带着也更怀疑这另一椿事。
她拂裙坐回去,将老太太的烟袋拿过来,难得主动给她装烟草,“娘,你说书望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你轧松一点呀,太紧了咂起来费力。”老太太啧了一声,不经意地说着:“书望好不好也是你自己拣的,当初我和你姐姐怎样劝你你也不肯听,如今又怨什么?”
“我倒不是怨,”梅卿轧好烟杆递与她,趁着手上的银签子把烛火挑一挑,“我嫁给他,起先看他样样不如意,现今想一想,他还是他,就是我当初见到的那样子,从没变过。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一个是迂腐固执了些。另一样,是他心里没有我,因此才待我冷冷淡淡的。”
老太太微微一笑,还是那副漫不经意的态度,“你叫他怎样待你亲热,你自己也不听听你素日说的那些话,贬得人一文不值。他是个男人,这些手段还用我再教你?男人也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谁经得住你句句刀子似的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