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尖上站满了我的小号(84)
对于秦自年来说,从皇帝那里得来的一点点温情,甚至不如舅舅的十之一二。
两人静立无言,不远处传来宫人的呼喊声:“十殿下——您慢点跑,小心摔着了!”
秦自年朝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在前面,后面跟了好几个宫人,一片人仰马翻的模样。
他漠然勾了勾唇角:“天天这么跑,没病也要活生生吓出病。”
“他可一点没病,还很是聪慧。”秦如轲也将目光投向那方,“但是他再聪慧,也只是个孩童,不堪……继承大统。”
清风徐来,吹在人脸上却冰寒生疼,秦如轲的声音越压越低,一字一句都似刀一般刮在秦自年心头:“如果陛下真要培养他,等着他长大。这个年纪也该开始当着储君教了。”
秦自年眼里一片荒芜,目光冷凝地盯着前方,伸手掐了一支早春的花苞。
“我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怎么敢动他?父皇那么喜欢他,到时候可不会顾念我是他亲立的太子。只怕是辛苦一场,反倒便宜了老大和老三。”
秦如轲有些讶异地看了秦自年一眼,他可没说要杀十皇子。
安平侯一死,秦自年的戾气也重了许多。
他一手搭在秦自年肩上,轻按了按安抚道:“动区区孩童,自然是下下之策。我只是猜想,安平侯这么着急,一方面定有人推波助澜,另一方面,他很有自信,那桩旧事传出去,对皇后和十皇子是个沉重的打击。”
秦自年眼眶湿热,将掌间花苞揉个烂碎:“就算他再有自信,为何不能徐徐图之?非要以这样的方式!”
远处的十皇子尖叫起来,似乎是被宫人追上了,正在几个宫人手下拼命挣扎。
“要么是形势紧急,要么是有人让他以为,形势紧急。”
“是阮鸿。”秦自年闭了闭眼,“舅舅交好的人不多,和阮鸿却是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你不是说,阮鸿投靠了大皇兄吗?”
秦如轲刚回京那会儿,就听说阮鸿对阮云禾十分怠慢,甚至连日常吃住都不上心。他挑着时候等在阮鸿下朝的路上,准备着敲打他两句,却偶然瞧见他和大皇子的心腹走得很近。
他留了心再查,就发现这两人早已狼狈为奸。
大皇子广结党羽,几乎是摆在明面上来,陛下对他早已厌恶,他还浑然不知。阮鸿投靠这样没分寸的皇子,可见也不是什么聪明的。
这么两个蠢货,还知道挑动安平侯,行一箭双雕之事?
秦自年再睁开眼,已是一行清泪落下,剔透的泪珠划过脸颊,挂在削瘦的下巴上。
隔着一层泪帘,他雾蒙蒙的眼睛里刺出一道冷冽的杀意:“阮鸿。秦北阑。”
被屏退的宫人们见太子落泪,都低着头不敢再看,也不知这两人说了多久的话,秦自年的贴身太监才敢上前小心道:“太子殿下,天色不早,这……”
“回宫!”秦自年振袖离去,一群宫人忙不迭地跟上。
秦如轲低头看了眼零落在地被踩成一片的花草,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
秦如轲趁着夜色送阮云禾回阮府。
他们只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绕着偏僻的小巷往旧阮府的方向去。
秦如轲担心着失控的秦自年,心不在焉;阮云禾念及地道里那一封莫名的圣旨,也是眼神涣散。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外头哒哒的马蹄声混着侧壁上悬的风铃叮当声。
夜风撩开车帘,一片浅绿的叶子落在阮云禾脚边。
阮云禾的思绪被入目一点绿打断,轻手轻脚拾起,浅笑道:“上一场雪还清楚记得,没想到一眨眼,真是春来了。”
秦如轲抬头看她,她蜷着身子靠在车座上,眼睛弯弯,唇角带笑,手里捧着一小片嫩叶子,在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朦胧又美好。
此情此景,他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一同出游,亦或是同行归家。
若是没有那些事,他和阮云禾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成亲一月余了。
阮云禾若是噩梦,他可以陪在她身边,揽她入怀,告诉她我一直在;阮云禾手艺太差,大不了就杀十只八只鸡让她慢慢练,或者他学了来教她;阮云禾骑术不差,他可以带着阮云禾去郊外策马,不必让她委屈待在自己怀里往城中小巷逃命。
他越想就越是心中酸涩,他和阮云禾,应该有很好的日子在眼前的。
他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赢,为了不再为人傀儡,一件是活,为了全他和阮云禾的情。
阮云禾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轻声一叹。一声叹落在安静的车厢里,在秦如轲眉梢上又添了一分忧郁。
今日他在院子里的反应,他走后她才慢慢回味过来,一时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