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火葬场了吗(96)
男人粗粝的手指抚过,笑了一声:“你也不喜欢他。”
马儿嘶鸣,连鬃毛都隐隐乍起。
林奇肃穆着脸跪在下面,见圣上走近连忙挺直背低头。
“请圣上下马。”
帝王的神色冷峻,眼神中却柔和了不少。他登基后封赏了身边的近臣,林奇从不知何时起就是位极人臣的西北将军。
“你不用再做这样的事。”
林奇没抬眼皮,他的手上此刻并不算干净,混着泥水。他抽出随身带着的锦帕擦去了刀上的血,轻轻颔首:“奴才做事习惯了,假手于人也不安心。”
楚凭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踩着他的肩膀翻身下马。
林奇将擦好的刀举过头顶,却被男人用手按住了刀脊。
“去备一碗清水吧。”
“这刀太锋利,朕不忍手足之情。”
林奇猛地抬眼,可是在对上陛下平静的眸子时又立刻称是。
莫说济州平定齐国时对方也使了不少绊子,登基之后陛下对废太子的旧部可谓是处处隐忍,陛下甚至说过幽禁至死对楚凭萧而言也算罪有应得。如今对方恐怕真的触及到了陛下的逆鳞。
——所以连片刻都不想忍。
他远远看到德庆似乎用一个乌木盘子托着几本奏折,上面印的年号却是寻涪。
侍卫恭恭敬敬挑开了帘子,芳厅中虽无装饰却也清雅,还带着淡淡的茶香。
“上好的龙井,可惜了。”
坐在主位的男人鬓边已经生了白发,他手边的茶叶放了满满一罐,可见从前并未动过。
林奇警惕地握住刀,看着泡好的第二杯。
年轻的帝王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了楚凭萧的对面,他用手掀开茶盖,其中嫩绿的新叶起起伏伏翻滚着,确是好茶。
“好东西留着不用就会放坏,坏了就不好了,就该清理。”帝王端起茶盏,凑近鼻尖,在对方的注视下又将其远离,缓缓倾倒在地面。
“喝不完的,下去自然就喝到了。”轻描淡写的冷漠。
楚凭萧故弄玄虚般感叹好茶可惜,不过是死到临头却仍想留一份体面。可惜他心情不好,不愿意成全。
帝王三言两语之间打破了他人面上强作的镇静。
“楚凭岚!”
男人好像再也忍不了身上的屈辱,他母亲是先帝唯一的皇后,他从出生起便是东宫。面前的人不过是妾妃之子,他怎么配,他怎么敢!
楚凭萧不明白自己从何时起被这样一个阴险小人算计,才致使今日落入此等境地。
废太子喘着粗气,眼神猩红紧紧盯着帝王的咽喉。
不会有人怀疑若是有机会,他会恨不得亲口撕碎这个人。并非用刀剑,而是恨到只剩下动物般的兽性。
他的衣袖胡乱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竹制的笔架砸在青石做的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帝王此时却低头去看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开口:“楚平安的事,是否是你所为?”
「我叫挽禾,没有姓。他跟着我做我的孩子,也成了无名无姓的。」
有些话楚凭岚从不承认,所以她不知道那个小小的孩子被葬在了西陵。名字随着登基一起刻在了宗庙的玉碟上。历来只有帝王最为宠爱的妃嫔早夭的孩子才有机会未满六岁而立牌位。
——平安是我们的孩子
「我答应过你,给他安身之所。给他名姓。」
这话他没有说过。
登基前他曾拜访过自己的这位好兄长,临走时对方状似无意地将笔扔进了笔架,这似乎是楚凭萧的一个习惯。
那夜国寺中,平安的拨浪鼓也正正好好地放在了笔架中。就像是心有罪行的人不加掩饰的恶劣卖弄。
楚凭萧没想到他会先提起这个,有些怔愣。他良久低低的笑出来:“楚凭岚,你疯了是不是。那个贱种也配姓楚?你和那个女人呆久了连祖宗礼法都不要了?”
“朕是皇帝,祖宗也是皇帝。朕的礼法便是礼法。”云淡风轻。
“……”
“你这个贱人!”
楚凭萧后退几步跌坐在木椅上,他用手摸了下脸:“是我做的又怎样?他亲口选你继任,他该死,那个女人也该死!”
废太子紧紧盯着面前人的眼眸,期待从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谁知楚凭岚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太傅,这位老臣是文官出身,后来又做了史官,如今是楚斌的启蒙师傅。
老人年近花甲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岁数,今夜被叫到此处乍听见如此秘闻被吓得两股战战,如今捧着一个册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着做什么,记。”
“废太子亲口道,记恨侄儿国寺童趣之言,伺机行刺谋害皇帝亲子。”
楚凭萧几乎要晕过去,楚凭岚好毒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