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346)

作者:荷风吹

这场疯狂的大屠杀后叛乱得以平息,大官得意地在十堰一地树起一块“平荆襄碑”。

遭受屠戮的流民和正义之士都对他的残酷暴行深为愤慨,将这块坐落在累累白骨之上,涂满鲜血的“平荆襄碑”称为“堕泪碑”。

庆德帝以“孝”著称,最忌臣下诋毁先帝,看到这项不光彩的记录顿感不快,脸色瞬间沉下去。

朱昀曦见状忙假意喝问柳竹秋:“温霄寒,你画的是什么?”

柳竹秋沉着道:“禀殿下,草民听荆襄地区来京的人士说那里的百姓受战乱摧残,致使饿殍遍野,尸骨盈山。而临近州县的豪绅们依然日日花天酒地,只等流民们被逐回原籍,他们就能得到更多可供压榨的奴隶。草民有感黎民蒙难,国家失财,于是即兴画了这两幅画。”

关于流民的惨状庆德帝从小到老听过无数版本,早已麻木,只认定这是威胁国家安定的毒瘤,哪怕血流成河也要坚决割除。

因温霄寒触了霉头,本欲斥责,忽听他说到“国家失财”四字,不禁提起注意,问他:“何谓失财?”

柳竹秋躬身奏告:“古代荆襄本是富庶之地,昔年刘备因得荆州而立,由此入主西蜀得与曹魏、东吴三分天下。唐时的著名诗人如李白、白居易等都曾作诗赞叹当地的繁华盛景。后经数代战乱才沦为不毛之地,但这数十年来经过几代人的开垦,许多荒地都变成了沃野良田,另外还有广袤的林地和矿产资源,都是可汲取的财源。倘若朝廷能在当地重设州县,准许流民随处附籍,让他们成为编户纳粮当差。不仅能不费一兵一卒平息暴、乱,还可为朝廷增加大量赋税。草民听说单是这次出兵镇乱已花去百万军饷,而收编流民每年的创收岂止百万,这一来一去就是双倍的损失呀。”

任何道理都不及利益能打动人心,尤其是视天下财富为私人产业的皇帝。

庆德帝细算这笔帐确实肉痛,认真询问:“以前也有人提过这类办法,但都没有具体措施,晴云心中可有成算?”

柳竹秋说:“草民认为可沿用东晋时期侨置郡县的办法,让靠近各县的流民附籍,在远离各县的流民地区建立州县,编排里甲,放宽徭役,让流民们安稳定居。”

“要是外地的流民听到消息,向荆襄大规模逃亡,岂不是要引发新的动乱?”

“朝廷可设置附籍要求,规定在当地耕种三至五年以上的流民才许附籍,附籍之后再开始征税。”

“若那些近两年才逃亡过去的人不肯返回原籍呢?”

“新建州县需要大量工匠劳力,可从这些人的家族中抽取人员参与工程营造,其余人准其留下垦荒。待工程完结再令其附籍。”

这样安排老百姓尙能负荷,朝廷也有利可图,是笔公道买卖。

庆德帝化嗔为喜,大方褒奖:“晴云能谋善断,真如神医妙手可愈顽疾啊。”

命人记下柳竹秋所献方略,交部合议。

这场对话相当于一次铨选,他认为温霄寒完全有为官的资格,问他为何迟迟不参加科举。

柳竹秋说:“草民生性散漫,不惯拘束,大概还得多等几年才能沉定下来,到时再求功名更稳妥。”

庆德帝想到他行事刚烈,放荡不羁,是不宜闯荡官场,可放着这棵好苗子不栽培又着实可惜,便采取折中之道,下旨:“你屡次进谏有功,对国事政务也颇有见地。朕今日封你为正七品承事郎,许你上书言事。”

承事郞是散官,无职权,但可享受同品级正官的俸禄,能向各衙门递奏疏,为国政建言献策。

柳竹秋喜出望外,连忙叩头谢恩。

庆德帝笑赐平身,对朱昀曦说:“晴云的官服就由皇儿替他置办吧,许用织金妆花。”

朝廷对官员官服规制有严格限定,各个品阶对应不同质地的衣料,织金妆花是五品以上才能使用的,皇帝许其破例实属荣宠。

朱昀曦看了看柳竹秋,对庆德帝说:“此人好简素,官服做得太奢侈她反而不喜欢。”

庆德帝听了更称心,起身走下御座,伸手握住柳竹秋的手。

长者携幼者之手代表喜爱,冠以君臣身份更是隆恩浩荡。

柳竹秋尴尬,朱昀曦也看急了眼,但二人都不敢形之于色。

庆德帝这举动纯是怜才嘉奖之意,对柳竹秋笑道:“晴云有苏秦之辩才,萧何之能事,云长之忠义,将来定能成为国之砥柱。朕恐怕看不到你秉轴持钧,致身鼎铉④的那天了。望你守正不回,将来竭忠尽力辅佐太子,做一个社稷之臣。”

这番话俨然旱中甘露令柳竹秋心花盛放,立刻跪拜受命。

她这里兴高采烈,朱昀曦那边却直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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