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芳(83)
“那舅父今日来见我,是...来救我的吗?”张横似乎对长辈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他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安危。
郭途摇了摇头,说道:“皇帝赵肆远病重,朝政由燕王暂时接管。燕王已经派了人前来和谈,你不会有事,想必很快就能回去了。”
张横看着郭途,这老头果然不是来救他的。
可得知赵肆远病重,张横似乎也不奇怪,他听大姐提起过,这赵肆远整日里吃些各地献供的神药,那身子早就是不中用了。所以,病倒是迟早的事。
“予儿代政,好哇。”听到自己的亲外甥代政,张横两眼放光,他只盼着燕王当皇帝。到时候长姐襄贵嫔就是太后,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想要收拾徐获,还不是手到擒来。
郭途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塞进张横怀中,“麻烦外甥将这颗夜明珠供在你母亲的牌位前,这是舅父曾许诺给你母亲的,是舅父食言了。还有,别忘了,替舅父给你母亲上柱香。”
郭途俯身,拿起斗笠戴在了头上。最后再看了眼张横,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过去,尽管那些恩怨早已过去了几十年了。郭途转身,走向帘帐。
“舅父,为什么不能亲自去?”张横在郭途的身后质问。
“回不去了。”郭途压低了斗笠,手指轻轻将帐帘撩开一条缝,说道:“还有一件事。豫......”
他是想告诉张横,张邯茵还活着。可话只说了一半,就见看守的人将要尽兴归来,于是匆匆离去。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帐外的雨还在下,灯油燃尽了,帐内霎时漆黑一片。
看着被风吹起的帐帘,郭途好像从未来过。
张横不知道现在的郭途是谁,又在做什么。他也不关心这个消失二十余年的舅父,过得如何。张横只想着自己那好外甥燕王赵予,能早些接他回家。
无言躺下的张横,望着漆黑一片,眼睑下沉,缓进了梦乡。
...
“醒醒——醒醒——”张横再睁开眼,天已大亮。负责看管他的守卫,正叫他起床。
“干什么?就算是人质,也不能不让人睡觉啊!”张横不耐烦地扭过身。
守卫却拿匕首划开了,困在他手脚上的麻绳,说道:“回你家睡去吧,兴阳侯。”
“什么?”张横一时还不太习惯,手脚被放松的感觉,他坐起身动了动手腕,“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东平派人来接了。怎么?兴阳侯这是不想走?”守卫讥讽起张横来。
张横这会儿倒是不装糊涂,动作麻利下了床,就往帐外去。
东平此番派了御史中丞周极,他一早便赶来谈停战事宜。才刚与徐获谈妥了条件,签下停战书。周极是一刻不敢耽搁,到了这儿来接张横。
“二姐夫!”张横瞧见周极,热情相迎,“是二姐叫你来接本侯的吗?”
可见了这个倒霉小舅子,周极却恨不得,当即上去踹他两脚。但又想到夫人临行前,下了死命令。他也只能咬着牙,开口:“上车!”
再看张横永远是这副没脸没皮相,他咂咂嘴说道:“二姐夫,这么凶做什么?莫不是二姐又给你气受了?二姐夫放心,等本侯回邺城,替你好好劝劝二姐。”
周极气的拂袖,呵斥起张横来:“别在这儿给我丢人。你们快把侯爷弄上车——”
“是。”东平的护卫,听了周极的话。三两下便将张横架上了马车。
后骁营的关卡打开,明德就此释放兴阳侯。
周极一行人驾马朝邺城的方向奔赴,匆匆回东平复命了。
南郡的战事,总算告一段落。
明德同意,与东平停战三年。若无战事,百姓尚可安乐些日子。终日,在生死间徘徊的徐获,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徐获坐在帐下,预备着再过些时日便班师回朝。
忽的,帘帐边飞进一封无名书信。徐获注意到起身走去,将信封拾起。
伸手掏出书信,徐获隐约闻到了几分焦糊味。那封信上,果真有被火烧灼的痕迹。这分明,是封有人想要销毁的书信。
徐获细细辨别纸上字迹,认出这信是云依所写。可许多字都已看不清了,只剩下零星几句话:张,已有两月,孕,盼将军早日归来...
徐获不解。他将信翻面,发现了一行新的字体,墨迹还未干透。其所书内容:张氏有孕,南郡事了,速回。临安恐生祸端。
“张氏?有孕?”徐获读过这行字愣住,他不敢置信,便又再读了一遍。
最后确认了,前后内容所书一致后。只见徐获那握着信封的手,明显用力。
“阿茵,真的怀孕了。”他并未喜形于色,但心中的那份喜悦终究难藏。徐获不觉得笑出了声,算起来从那晚到今日已将近八月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