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芳(128)
看着药见了底,她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拿起帕子给徐柳南擦嘴,云依说了句:“今日,小南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会儿了。”
“夫人,有事?那您尽管去就是。”张邯茵没多问当即应了,她向来对旁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辛苦你。你若觉得平英她们帮忙,你不方便。你可把红绫叫来。”云依提起姬红绫,张邯茵立马撇了撇嘴,她心想指望姬红绫,还不如指望徐获。
一想到上次,姬红绫差点没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扔出去,她就后怕。更别提什么换尿布,把新尿布弄脏;给小南擦嘴,把小南擦哭的事了。
张邯茵赶忙摇了摇头,回道:“不用了,不用了。妾觉得平英她们蛮好。”
“您何时出去?”张邯茵问道。云依瞧了瞧外头阴沉的天,回了句:“待到日入吧。”
“瞧着今儿的天不太好,您出门别忘了带伞。”张邯茵将徐柳南搁在榻上,提醒道。云依忽感一阵胸闷,张邯茵没察觉,只见她自己伸手顺了顺胸口。没做回应。
...
酉时临近。天起三声闷雷,张邯茵怕惊着徐柳南,赶忙用手将她的小耳朵堵了上。
云依推开门朝张邯茵开口:“我去去就回。”
“您路上慢些。”张邯茵刚松开捂着徐柳南的手,想再次提醒云依带伞,一抬眼,却已经看不见云依的身影。
张邯茵将目光平移,那油纸伞,就孤零零的搁在原地。
风雨欲来,乌云遮住了骄阳,周遭的一切都死气沉沉。云依穿着裘袍,却还是能感受到冬带给她的寒。
行路而去,东苑后头的小花园,萧条僻静。云依也已经有半年未曾踏足过这里。
刹那间,鸦鸣四野,云依不由胆寒。可她仍循声到了赴东南外头。眼前这座单调的木屋,因位置朝向东南,而得了这么个名字。
“为何是你?”云依抬眼惊叹。赴东南的廊下,曹生娇挥袖风起,鸦群紧跟着趋之若鹜。
“所以是我,您很失望?”曹生娇看着争抢夺食的鸦群愈渐欣喜,她又开了口:“夫人,你看——它们明显是被人豢养过的。如今主人不在,桎梏不见。得到自由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它们却又这样无所适从。”
说着,曹生娇俯身拾起廊下的石子,朝鸦群掷去。看着鸦群一哄而散,她继续喃喃道:“和我一样无用。”
云依隐隐觉得身子不适,却仍强撑着一步步往门廊下走去。
到了曹生娇面前,她逞强开口:“你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放生这些乌鸦的吧?”
曹生娇摇摇头,还是没打算说正事,“云依,你知道,我很羡慕你吗?你就好像只矜贵的金丝雀,而我就像是这落寞的乌鸦。我总觉得,我离你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我一生也追赶不上。”
曹生娇话音刚落,大雨倾注而下,云依不想再听她讲些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转身想要离开,可她抬脚步子发沉,差点没站稳。还好她顺势将手撑在了廊柱上,抬眼望着被雨水冲刷的花园,云依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曹生娇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看着背身站着的云依,她终于开了口:“那半块鸳鸯佩,你可见过了?”
云依听见曹生娇的话,靠在廊柱上,伸手掏出袖中那半块鸳鸯佩。朝曹生娇递去,她开了口:“此物...你从何处得来?这清玉二字又是何意?”
曹生娇眯眼笑道:“这玉佩本是一对,还有半块,在你家。那上头应是写着怀安。”
将这段旧事提及,云依的迟疑,让曹生娇感觉到,云依对这件事是在意的。
她故意抬高声调,朝云依说道:“云太傅与长公主的故事,我觉得夫人您一定感兴趣——”
天色黯淡,赴东南没有燃灯,云依回眸模糊着曹生娇的身影。此刻的她很矛盾,她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父亲曾一心想要隐瞒的过往。以及这段故事中,是否关于阿娘...
可是,曹生娇并没有给她选择。薄唇轻启,曹生娇将这段反复练习过的话语,讲给了云依听。
“太傅当时风流,众星捧之。引得长公主倾慕。所以那时,在世人眼中,他二人郎才女貌,着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久而久之,太傅与长公主便在传闻中,走到了一起。就在大家以为这二人定能此生携手的时候,太傅竟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毅然同长公主分别,并转头就娶了那个女人。夫人,您猜猜,让太傅背弃长公主的那女人是谁——”
曹生娇看着云依苍白的脸,发绀的唇,乘胜追击道:“我本以为你的出生能有多高贵,其实,也不过与我一样不堪。什么情有独钟,什么伉俪情深。都是无知者臆造出的传说。事实上,你的母亲,江澜。就是毁了那段感情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