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罪(125)
她像萤火虫一样消散了,在殷篱的指尖飞上天空,飞入茫茫荒野,殷篱仰着头站起来,望见星空和苍云,还有漫天轻舞的萤火虫,她喃喃,或许只有变成虫鸟才能真的获得自由。
“可是,鸟畜非人,不是吗?”
头顶像是落下一道春雷,殷篱震惊地回神望着眼前人,她把她从小杌子带到床头,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小小的拳头,一边轻咳一边笑着说:“要做鸟畜,不是更没了为人的尊严了吗?飞鸟迁徙,寒来暑往,往世更替,可它们哪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飞。”
“尊严?”殷篱就好像她口中的飞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听到她温柔掩盖嘲讽的哂笑。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要你低头的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她摸摸她的头:“阿篱,跟我的姓,从此就叫你殷篱好不好?”
转眼间她身穿喜服,看到她端坐高堂,含笑望过来,满眼是欣慰满足的笑,傧相高唱:“夫妻对拜!”
她转身,稍稍移开遮面的团扇,撞进一双温情脉脉的眼,夜里,他抱着她说:“阿篱,生同衾,死同椁,我会永远对你好。”
殷篱闭上眼睛,就想在这里睡下,想一辈子都不醒来,可是现实就跟阿刁说的一样,总有人会来逼着你清醒的,比如那场雨夜里,比如那道隔扇前,比如那个悬念下的山洞,又比如金笼一样的锁晴楼,像编织的网从头顶撒下,无路可逃。
她真正领会了阿刁留下的那句话。
我拼尽全力到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很失败的人,我永远也打不败与我作对的老天,如今我还活着,身边存在的任何人和物都让我觉得好吵、好吵。
殷篱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幔帐,连褶皱都跟离开时一样,她听到耳边一阵兵荒马乱,有人喊着“叫太医”,有人说“去请皇上”,殷篱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偏过头,阿蛮攥着她的手搁在额头上,嘴里默默念叨着:“幸好……幸好……”
什么幸好?
有多幸好?
殷篱只是回过头,乌黑淡漠的眼睛看着头顶承尘,没有力气,也什么都不想说。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宫殿突然人声消弭。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人在床前站定,挡住光线,殷篱仍是一丝反应都没有。
“你醒了。”李鸷声音没有起伏,是很平静地语气,却有无形的重压落在人心上。
殷篱置若罔闻,阿蛮却从悲恸中回过神来,她急忙抱紧殷篱的手,跪直了身子,想要用自己挡住李鸷的视线。
“阿篱姐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起来喝口水?你都已经躺了三日了,也一定饿极了对不对?”阿蛮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往外蹦,缓和冰冻气氛的同时也在期待着殷篱给她一点儿反应。
回到皇宫已有三日,阿蛮从一开始的绝望等死到后来的战战兢兢再到现在的小心翼翼,每日都像把心放在油锅里煎熬,这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感觉生不如死。
逃跑计划失败后,金槛被商练带走,燕世子不知所踪,锁晴楼外面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都进不来!
阿蛮没听见任何人被处死,也没有人任何人受罚,可她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实际平静下暗潮涌动,李鸷不过在等着阿篱姐姐醒过来再清算她们罢了。
这种情况下跟不能惹怒李鸷,否则她们每一个都会遭殃,她们不要紧,阿篱姐姐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她想要提醒殷篱,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相信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只要稍微提醒一下她就懂了。
可是说着说着她脸色渐渐变了。
殷篱不仅不理陛下,也不理她。
阿蛮眼神变化,这才感觉到深深的恐惧,手扶住殷篱的手臂两侧,不自觉地抓紧衣服,口中喃喃:“阿篱姐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是阿蛮!”
“阿篱姐姐!你看看我啊,我是阿蛮!”
阿蛮要喊第三声的时候,后面的人忽然走上前来,抓住她肩膀将她甩到后面,取代了她的位置,阿蛮摔到在地,后腰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却不顾疼痛猛地抬头看前面,恐怕李鸷会对殷篱不利。
李鸷坐在床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殷篱:“朕来看你了。”
殷篱病容苍白,淡漠的神色像雕琢上乘的璞玉,通透到只剩浸润的冷意。
李鸷眸光一闪,眼眸刹那间从温柔变作危险:“柔妃,你没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他说着,长袖抬起,伸手覆在露在外面的那只手上,就在肌肤快要触碰的时候,殷篱头偏向里,把手旁若无人地放回到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