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银记(破案)(170)
权衡利弊,他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周珩,不必动刑,也不必再问。贪腐我认了,屠村我也认了,是我贪功冒进,一错再错。一切罪名我都认了,我给你签字画押。”
周珩仿佛可以看到蒋天南脑子里的纠结和权衡。袁家深谋远虑,早早就将蒋家唯一的儿子抓在手上,未必不是就防备着这一天。除非周珩能将找出蒋祥,蒋天南不会再改口了。
沉思片刻,周珩下令,“来人,让他画押。”
杨行远就坐在角落里奋笔疾书,蒋天南的每一句话都需要记录在案,送往京城给陛下过目。他将口供放在蒋天南面前,蒋天南看也不看,提笔一挥,然后咬破拇指,按了个暗红的血指印。
“送我回去,我累了。”他声音里透着平静和疲惫。
周珩挥了挥手,杨行远带着人把他押了下去。周珩拿着口供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刑讯室里的血腥味混杂着恶臭,让他几欲呕吐。
他将口供收好,起身出了大牢。今夜满天繁星,却看不到月亮。天边一闪一闪的星子,仿佛就是祈村一百零九名村民的眼睛。
他们在天上俯视人间,满怀殷切,等着沉冤昭雪。
一年又一年,八年过去了,可是周珩败了。他失去先机,始终无法从蒋天南口中拿到口供,虽然所有事直指袁家,但无法证实。挫败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回到房中,和衣而卧,心乱如麻。他亦两日一夜未眠,可睡意全无。此时很想找个人把一腔苦恼倾诉一遍,很想有个人来对他说,周珩,你还没有败,你不能放弃。
他忽然很想念覃竹。想看看她的笑颜,听听她的俏皮话,那昔日最是自在快活不过的女子,此时在做什么?周珩起身披了件斗篷,从房中快步出来。
院子门口值守的内卫见他颇有些意外。
“大人,杨头儿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值夜定会谨慎小心。大人两天没睡,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周珩勉强露出些笑容,在那守卫肩头拍了拍。“辛苦了,要小心,我出去转转就回。”
路上空旷,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孤独,四周黑沉沉,迷雾中看不到光亮,此情此情,似曾相识。对了,是他在海底遇险,几乎死于非命,昏沉中是覃竹拍着他的脸,一声声把他喊了回来。
他要见覃竹的心就更加急迫。于是,他大步流星直奔甜水巷,但走到覃竹的小院门口,他又停住了。
这么晚过来,会不会扰了她的清梦,这些日子她亦心事沉沉,想来也睡得不好。
周珩在门口石阶上坐了下来,一墙之隔,他知道覃竹就睡在里面,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呼吸,清甜而又静谧,虽不曾见,周珩的心却慢慢安定下来。
第86章 夜难眠
长夜难眠。其实, 覃竹也没睡。
蒋天南去职查办,蒋家抄家之事如同长了翅膀,已经传遍澶州。眼看他高楼起, 眼看他楼塌。官场、世家、商会——今夜很多澶州人彻夜难眠。
到了后半夜,覃竹再也躺不住了, 干脆起身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出了房门。
夜里虽然湿冷, 空气中有凛冽清新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让精神振奋了些,开始在院子里鼓捣起来。
周珩坐在门口, 只听见小院里一阵响动,有人在搬东西,大概一个人搬不动,只好拖着走, 重物磨蹭得青砖地上吱吱咯咯响。
周珩找了处最矮的院墙,略一垫脚, 露头往里看。覃竹半披乌黑的秀发,气喘吁吁, 又拖又拽,正同一张四方的水曲柳木桌较劲。
她费力地把桌子从东厢房拖出来, 往西厢房走, 拖到西厢房门口,探头往屋里看了看, 大概又觉得不妥, 换了个方向又开始往回拖。
周珩暗想, 原来心神不定的还有她。他拾起块石子扔进院子里。小石子咕噜噜滚到覃竹脚下,吓了她一跳,回头张望,正看见院墙后周珩脸,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覃老板,半夜不睡,在忙什么?可需在下帮忙?”
“好啊。”
“请开门。”
覃竹立刻放下桌子,跑到院门口打开大门,周珩闪身而入。
“桌子怎么了?你是打算把它搬去哪?”
“也没想好,就是觉得这张桌放在东厢房碍眼,放在西厢房又突兀。”覃竹有些不好意思。
“放在正房堂屋呢?”周珩耐心地给她出主意。
“也行,我们搬过去试试。”
周珩失笑,“你指个位置,还是我来搬吧。”
于是周大人轻松把桌子抬起,跟着覃竹的指示放进正房堂屋。覃竹站在桌子前左看看,右看看,依旧觉得不顺眼。“算了,还是搬回东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