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攀高枝(187)
他踌躇了很久,还是决定去一趟,不过派人给太子妃去了信儿,半个时辰后他不回来,就直接抓柴元娘。
那是一处非常偏僻的小院,荒草丛生,屋漏门倒,头顶还有不知名的夜鸟嘎嘎啼叫,谢元祐刚走进去,就觉浑身毛骨悚然。
柴桂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指指对面,“请坐。”
谢元祐撩袍坐下,“我倒要听听,我哪里来的死局。”
柴桂嗤笑一声,“殿下莫要硬挺着了,官家虽没废你,但现今的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景明继位已是大势所趋。夺嫡失败有什么下场,想来殿下比我更清楚。”
谢元祐面皮一僵,紧接着板着面孔反驳,“危言耸听,有我这个嫡长子在,官家怎么把皇位传给十七叔?”
却是底气不足,声音发虚。
柴桂也不戳破他,“不如趁河北路边防军回调赈灾,边防空虚的机会,悄悄打开边防,引北辽军进关,把谢景明给……”
他手向下一挥,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边防军忙于救灾,正是人困马乏极度疲劳的时候,战斗力会大幅度下降,说白了,和普通老百姓也差不多。而谢景明绝想不到北辽军会从天而降,定然全无防备。只要他一死,殿下还有担忧的?”
“引贼入关?”谢元祐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北辽大举南下,岂不是引火自焚?”
说着狐疑盯视柴桂一眼,“这是柴家的意思?你们竟然和北辽暗通款曲!”
“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柴家没有关系,如今我已不算柴家的人了。”柴桂重重叹出口气,摸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北辽大王的亲笔信,上面盖有王印,你看看再说吧。”
谢元祐一目十行看完,北辽承诺一旦斩杀谢景明成功,他们立刻回退,绝不侵占大周城池,只要每年给北辽岁贡就足够了。
这个条件不得不说,很是诱人。
可事情一旦败露,他就会被御史们的唾沫骂死!
柴桂看出他的犹豫,身子猛地向前一倾,眼睛幽幽发着微光,“成王败寇,只要你当了官家,谁敢指责你的不是?想想看,是死在谢景明手里,还是当九五之尊,掌生杀大权来得痛快。”
谢元祐狠狠意动了,一咬牙,“你们要如何做?”
柴桂耳语一阵,伸出手掌,谢元祐与他击掌三下,算是达成了协议。
回到东宫时,已是月上树梢,太子妃见他平安回来,长长吁出口气,“你再晚来一刻,我就要派人请柴元娘喝茶了。”
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谢元祐浑身轻松,脸上也带了笑模样,揽着太子妃的肩膀道:“辛苦你为我担心,熬过这一阵,你就是皇后喽!”
太子妃皱皱眉头,推开肩膀上的手,“柴桂找你干什么?”
谢元祐把信拿给她,往凉塌上松松垮垮一躺,翘着二郎腿笑道:“不费我一兵一卒,这买卖太划算了。”
太子妃脸色大变,急急道:“不可,求助北辽就是与虎谋皮,大周必将根基不稳!殿下,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大义不可忘啊!”
一句话把谢元祐满腔的躁动浇了个透心凉,没好气道:“那你是盼着我死在十七叔手里喽?”
“父皇心慈,纵然你不能继位,也必会保住你的富贵平安。”太子妃的声音缓和平静,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和悲哀。
“我父亲和北辽打了一辈子,互有输赢,但他最骄傲的就是没让北辽从他手里夺走一寸土地,结果一个北辽使臣团,就把他毕生的骄傲打了个粉粉碎。”
谢元祐再次被戳中痛脚,登时又羞又恼,“是是是,是我对不起你们王家,行了吧!”
太子妃闭上眼睛,“我只是想说,我父亲不是人们口中的无耻的卖国贼。殿下,难道以后你也想被人叫做儿皇帝?”
谢元祐呼吸一滞,竟有些无言以对。
“殿下再好好琢磨琢磨,纵然你不在乎身后名,也要想想十七叔是何等人物,他岂能想不到边防空虚的漏洞?北辽经常出尔反尔,不值得相信。柴家一直想夺回大周江山,更不值得相信。”
太子妃临走前说,“无论结局如何,总归我和你一处就是了。”
“你……”谢元祐嘴唇嚅动几下,到底没叫住太子妃,只烦躁地搓搓脸,颓然向后躺倒。
夜色浓郁,滦州连下两天的雨终于有了停的迹象,小雨点叮叮咚咚地敲在窝棚上,听得顾春和昏昏欲睡。
然而外面一阵喧哗,立时驱散了她朦胧的睡意。
人们围着郝郎中,又哭又闹,还有几个老人跪在地上,旁边是两具盖着草席的尸首。
“不能烧,不能烧,我不能让他连个全尸都落不着啊!”老妇哭得几乎快晕过去,“要烧他,先把我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