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攀高枝(186)
十七叔,不能再留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乃至于他根本没发现,庆平帝投向他的目光是多么的失望。
滦州的雨下了一天一夜,仍没有停的迹象。
“还好有姑娘买的五百石米。”萱草吁口气,“再加上大家伙从家里翻捡出来的东西,大概还能坚持个四五天。”
顾春和苦笑一声,“昨天抵押手链的时候,我真是舍不得,现在想想,恐怕是今生我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萱草望向茫茫雨幕,眼中头一次出现迷茫,“可是之后怎么办?这样下去就是等死。”
“牛大哥已经组织人手挖路了,外头的人肯定也在拼命想办法,没事,我们一定会挺过去。”顾春和站起身,“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干活儿。到饭点儿了,我去看看孩子们。”
在条件相对最好的窝棚里,住着十来个年幼的孩子,他们的亲人大多不在了。
顾春和费力地提着粥桶走近,扬起笑脸招呼他们吃饭。
有几个大点的孩子帮着拿碗拿筷子分粥,但很多小孩子都坐着没动,脸上木木呆呆的,看着让人心疼得了不得。
顾春和把粥碗放在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前面,柔声说:“阿月,姐姐在粥里加了糖,可甜啦,快趁热吃。”
阿月那双小鹿一样纯净的眼睛望过来,懵懵懂懂问:“姐姐,是不是阿月不听话,做错了事,爹爹和娘亲才死了?”
顾春和脑子轰的一响,眼泪唰地流下来,忙扭过头擦掉,强忍着泪意笑着说:“不是的,阿月是个乖孩子,爹爹和娘亲很爱很爱你,他们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是……没办法的事。”
旁边十来岁的男孩子低声说:“爹娘死了,爷爷奶奶也死了,哥哥姐姐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
顾春和不知所谓地安慰他几句,再也忍不住了,悄悄跑到窝棚后面,蹲在角落里哭了起来。
该怎样抚慰这些孩子?好难啊,真的好难,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生还者越来越少,粮食和干净的水也越来越少,更不要提救命的药草了,出不去,进不来,这里绝望压抑的气氛越来越重,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谢景明,我该怎么做才好?
她习惯性地去抚摸左手腕的手链,却是摸了个空。
朦胧的泪光中,她似乎看见那个男人站在面前,背着手,微微弯腰,含笑看她,“每次见你都在哭,莫哭了,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多笑一笑。”
对啊,不能哭,她一哭,孩子肯定会跟着哭。
顾春和使劲揉揉脸,竖起食指放在嘴角,向上轻轻一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起身,在雨中尽力舒展了下身子,深深吸了口气,重新走进了孩子中间。
风雨总会过去,阳光总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
第90章
韩斌领了调度赈济物资的差事, 谢景明再无后顾之忧,救灾迫在眉睫,当天晚上就出发前往滦州。
尽管出城时已是夜色苍茫, 仍有不少官员前来送行。摄政王可是顶着“代天子赈济”的名头,官家甚至把自己的私印都给了他, 凡是长脑子的,都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
谢景明此时,颇有点振臂一呼, 应者云集的阵势了。
谢元祐也来了,却是藏在人群后头不肯上前, 看着龙旗金戈簇拥着的谢景明,心里腻歪极了, 真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记窝心脚,大骂一声:“呸,阴险东西!”
可他不能,也不敢。
然而满耳朵都是给谢景明歌功颂德的,着实听得他想吐,忍不出酸溜溜说:“因着屋里人在滦州,十七叔急的什么似的, 不惜把边防军都调到那里去了,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话刚出口,他就开始后悔了——太沉不住气了,这话忒狭隘忒寒酸, 哪有半点储君的涵养风度?就像丧家败犬之言, 简直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含着怜悯, 又像是讥诮, 瞧得他脸一阵红, 一阵白,却是无一人搭话给他个台阶下。
谢元祐突然生出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他不愿用自己的冷清衬托别人的风光,悄悄离开了。
行至半路,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突然斜里冲过来,一头撞在他身上,几步把他撞了个倒仰。
谢元祐大怒,那人却不慌不忙的,低声道:“几日不见,殿下就不认得我了?”
柴桂!谢元祐大吃一惊,“你不是回渝中了?”
柴桂笑了笑,“我来给殿下破当前的死局。”说罢略一点头,转身就走,不待谢元祐回过神来,已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谢元祐手里多了个字条,凑近灯笼一看,上面草草写着一个地址,应是寻他密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