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帝王家+番外(7)
刘镇疑心他平日里得罪了谁,旁人做了局,拿他的婚事开玩笑,寻个乐子。谁家大晚上成亲?
他沉着脸,没好气拍了拍衣衫上渐干的泥浆,排开众人往院子里去,“赏你……”
可院子里当真有一顶花轿。刘镇的粗口就咽进嗓子里。他蹙着浓眉走近那顶小轿,仍疑心有诈,拿脚踢开轿帘。
里头影影绰绰有团影子。
刘怜跟上来,好奇地踮脚从长兄肩头望过去。
可刘镇已经放下帘子,回手夺过他手上的松烟,走到轿子侧边,谨慎地撩起窗帘一角。
轿中果然侧躺着一个女子,一袭浅碧色罗裳凌乱,青丝散落,覆住她大半张面颊,虽瞧不清模样,但那玲珑纤细的身姿,足可见楚楚婀娜。
只是那女子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双脚上手指粗的麻绳捆得如粽子般,依稀能瞧见她口中被塞了布团。整个人瑟缩单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官府强配的小娘子大多如此。如今民生凋敝,打一回仗便要死一回人。若任由你们男人不娶,女人不嫁,往后这丁口税赋从哪里抽取?愿二位早日添丁进口,开枝散叶,方不负朝廷一番美意。”
一个铜鼓手瞥见里头情状,见惯不怪。
刘镇仍疑心这女子的来历。可看着白纸黑字的婚书,他虽不识几个字,但勉强能读通,上头盖着鲜红的印戳,虽疑虑难消,却也知道那两个不认识的字便是那女子的名字,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了。
刘镇十八九岁时曾极度渴望着结婚,能有一个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子知冷知热,心疼他,抚慰他,与他共度余生。可他目之所及的女子皆对他那样声名狼藉的男人避如蛇蝎。而肯对他笑脸相迎的女人,自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刘镇虽然从不怕惹麻烦,却也从不爱主动招惹什么麻烦。眼前的女子,极有可能是个棘手的麻烦。因而刘镇对这从天而降的婚事,并没有旁人意料中的惊喜得意。
只是……她看上去是个被囚|禁胁迫的可怜人。若被退回去,想必依旧逃不开再度被强嫁的命运。他难得发了一回善心,从兜里抠出两枚铜子来,抛到那锣鼓手手里。
“拿去打一角酒吃。”
铁公鸡身上拔了毛,乡邻们自然觉得不可思议。可轿夫与铜锣鼓手不免大失所望,暗骂主家小气,难怪二十大几,却讨不着媳妇哩!
刘镇并不顾忌旁人的眼光,打起轿帘,俯身将臧宓抱了出来。健硕的手臂上,隔着各自厚厚的衣衫,他仍察觉到她的身子紧张地颤抖着,似惧怕他到极致,拼命绷着身子,不想挨到他的身躯一丝一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介意
周围乱糟糟的,轿夫们懒散地抱怨着,锣鼓不经意间磕碰,发出凌乱的声响。
有村民伸长了脖子想瞧清新娘子的相貌,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孩尖声笑着跑来跑去。
刘镇的注意力却被怀中的女子吸引。
活生生的一个女人,抱着却那么轻,比一捆柴禾也重不到哪里去。他下意识扫了一眼臧宓,心中却是一怔。
如墨的青丝滑下她的脸颊,现出她清晰的眉眼,美得好似画中人。只是她的眼神惊慌失措,腮边犹带泪痕。在她不自安的挣动间,领口微散,依稀能瞧见那洁白柔腻的脖颈上,一枚啜得深红的可疑红斑。
刘镇隐约猜得到那是什么,眉头渐渐紧拧起来。手掌固住她腿侧时,指下潮潮黏黏的,她裙子上不知沾染了什么,竟是湿了一大片。
抬脚关上门,将那些兴奋地喧嚣和跃跃欲试地窥探隔绝在一室之外,刘镇将臧宓放在床上,摸黑点亮柜子上的油灯。
他长长的影子映在低矮的土墙上,庞然巨兽一般幽深可怖。臧宓瞪大眼,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犹如惊弓之鸟,竖起浑身的寒毛,呼吸秉成了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刘镇走回床前,在她面前蹲下。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身形魁伟,眉目英朗,脸型如刀削斧凿一般峻刻。因为粗疏于仪容的打理,粗硬的头发胡乱在头顶挽成结,嘴唇藏在浓密的络腮胡里。一身破旧的衣衫,洗得毛了边,褪了色,上头仍有泥浆半干的印迹。
他长得并不难看,一双丹凤眼甚至明亮有神,挺直的鼻梁孤若悬胆,但向来没人敢盯着刘镇的脸仔细瞧。也许是因为生得雄壮魁伟,刘镇身上有种令人畏慑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臧宓自然也怕他。比寻常人见到他更怕。
她是被折断羽翼的惊弓之鸟,身心俱遭受重创,难过得痛不欲生,却又要面临一场覆顶之灾。她愤恨又绝望,惊惧地望着刘镇在自己面前蹲下,感受着他带来的浓重压迫感,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