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252)
小院里重归安静,雁晚拎了桶水进屋,招呼江允拿抹布擦净窗台上的落灰:“以后可没人伺候你。衣服脏了自己洗,饿了自己去厨房,凡事都靠你自己。”
江允乖乖点头。
他两手空空地离宫,只带走了江卓递给他的暖炉。孙妙心嫌弃他不够体面,竟自己掏钱给他添了两件新衣服。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有些人却说自己家的小狗披件麻袋都好看。
江允按部就班地擦干净窗台,忽然凑到雁晚身边,撒娇般问道:“春节时你替我量身,说要找裁缝给我做衣服。我的衣服呢,姐姐?”
“哎呀,”雁晚如梦初醒,一拍脑袋,“还没做好呢。云州城最好的裁缝铺,逢年过节不开门,正月十五过完才重新开张。”
“可是我迫不及待。”江允眉目低垂,耷拉着耳朵。
“慢工出细活,你不要急。”雁晚踮起脚,意图擦干净书柜顶部的灰尘,她的书柜窄而高,其上除了几本诗词集,便是话本、游记与剑谱:“我改天请乔川吃顿饭,让他帮忙,给你定做个大书柜。”
江允笑着点头,帮她拂去柜顶的灰尘。
待两人扫完屋里的落灰,赶到后山脚下时,周照居然破天荒地站在屋外,教姚莹和琳琳如何踢毽子。
中年女子眼尖,一眼便看见了高大却瘦弱的江允。她掩藏起讶异,道:“你一顿该吃两碗饭,多长些肉。”
周照又望向雁晚,忽有些感慨。
雁晚在平安离宫的那日,便写了封急信报平安。信上叙说自己此行是如何的平淡,力在让师母不为自己担心。
女行千里母担忧,周照怎可能不挂心徒女?
而此刻,她的徒女正意气风发地站在她眼前。
周照终于放下了心。
姚莹不认识江允,琳琳却脆生生地喊了句“哥哥”。琳琳今年已经十岁,懵懵懂懂地明白自己的裴师姐与眼前俊秀的哥哥存在一种特殊的关系。
“你看,多可爱。”周照调节好情绪,指着两个豆丁大的小女孩冲徒女笑,“你给我收的小徒孙呢?”
“他行不行?”雁晚不假思索地推出了江允。
“休得胡言!”周照横眉倒竖,心底生出几分烦躁:“为师要的是小丫头、小姑娘,不是人高马大的臭男人!”
她见徒女与“人高马大的臭男人”默契地以一种委屈的眼神望着自己,便对雁晚厉声下了逐客令:“你给我练剑去!明天试你的剑法!”
“我这不是怕您担心我吗?刚一回来便见您来了。”雁晚上前抱住周照的手臂,放在怀里慢悠悠地晃着。她稍稍掐尖了嗓子,要博取师母的心软:“我一点儿伤都没受,您还是我师母。等天气暖和了,我俩一起栽紫藤呀。”
师徒二人笑着争执了数句,雁晚迟迟不肯离去。她最终屈服于周照高高扬起的巴掌,拽住江允一溜烟儿逃跑了。
“你似乎从未对我撒过娇。”江允闷闷不乐,他见过许多次雁晚向师母和阿姐撒娇,而他自己从未当过被撒娇的对象。
他不服气。
“你那样听话,哪有我需要撒娇的时候?”雁晚十分诧异。
江允默默抽出被雁晚攥紧的手:“那我以后不听了。”
雁晚面露不悦,眉峰一横。
江允:“……我还是听罢。”
*
二月底,澄意山庄广招弟子。
明心剑与她连夺两届魁首的师姐便是活招牌。
“你可曾听说过明心剑去年在大殷边陲与西魏剑客比武的事?当时的太阳,旺得就像咱们山庄剑庐里的炉火。
狂风一起,两把剑激烈相撞,铮鸣作响——裴雁晚使双剑,故而应当是三把剑。两人越打越激烈,激起遍地黄沙,周围的人们竟看不见两位剑客的影子,唯见风沙漫漫。
此战酣畅淋漓,从日出打到日落,待一切结束,地上竟多了数十只金乌的尸体——这可不得了,这是把太阳给打下来了啊!”
乔岱摇着折扇,激情高昂地讲述着从酒楼里听来的故事。他极懂得抑扬顿挫、起承转合,每说几句,前来报名的群众们便要鼓掌叫好。
他从雁晚首次论剑失利讲起,娓娓叙说了雁晚是如何遇害受挫,如何在青州议和宴为大殷挣脸面,如何杀死一百来个北晋密探,又是如何豪取十二连胜的。
极尽浮夸,大肆铺排渲染,几乎要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夸成了神仙。
白霓裳对乔岱“说书”的效果颇为满意,而当事人裴雁晚不知何时来了现场,似只鬼魂般绕到了乔岱身后,咬牙切齿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娘拔了你的舌头。”
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有一男子举手,朗声道:“那裴雁晚与她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相好呢?说说呗,大家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