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记(90)
当然,冲天以为的,关上门后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裴爱和王峙都没有那个心思。
裴爱向王峙再呈述一遍她的所见所闻,每一段都是仔细回忆后再说,以免遗漏任何细节。最后,裴爱道:“我完全想不到,魏太宰会在我身边,更想不到,我会握着杀他的剑。”
王峙道:“我知道太宰不是你杀的。”又道,“陛下也不认定你是凶手。”
裴爱望着他。
既觉刻在心上,要共享苦乐,王峙便不再隐瞒他所知道的一切。他告诉裴爱,此事重大,当天他就上报了天子。
同时,自己亦做分析。
裴爱握着的剑,是从背后插进魏榆柏心脏的,乍看之下,是裴爱从背后偷袭了太宰,恰好一剑毙命。
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要知道,魏榆柏虽是文官,但父亲曾经是武教头,少年练起来的功夫,现虽年纪偏大,看着就是个旁老头,其实两三个壮汉,都近不得他身。
这事是久远的家事,魏太宰平时文雅,也不在他人面前漏。只有他少时的玩伴两人知道——其中一人是当今天子,另一人则是王崇。
所以裴爱要偷袭,哪能轻易成功?
而且那一剑是直插心脏的,无比精准,很有可能是高手所为。
好,就算不是高手,裴爱是碰运气,恰巧刺准的,她一个女郎,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人从背后碎骨贯穿?
这一点,肯定是个练家高手所谓。
更何况,还有其余近十条人命,会武功的,不会武功的,都被凶手结果得悄无声息。
王峙继续道:“你呈述的事情,我都听进去了。照我看,那个假冒的令郎,是来广陵办他要办的坏事,途中出了岔子,或是遇着仇家,或是内部起了火拼。他受了伤。我们家牛车未有标识,他可能并不知道车是郡守府的,或躲避追杀,或找地喘息,躲进了你的车里。然后挟持着你,一路到了他本来要去的玄妙观。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并且成功杀了魏大人,逃之夭夭。”
王峙慢慢牵住裴爱的手:“这个假令郎很聪明,所以不会蠢得去嫁祸一位女郎。”
裴爱道:“是,我看他待我如草芥,怕只想结果了我,并不觉得我重要。”
王峙听这话,心中一扯,极是疼痛。他视若珍宝的女人,不仅被别人蔑视,甚至还想轻易了结她的性命。
王峙的手掌覆在裴爱手背上,反复摩挲,默默想着,以后要好好保护她,再不能置她于危险中,而那个假令郎,自是要抽筋剐皮才解恨。
王峙的五指,慢慢插进裴爱的指缝,与她反扣:“而且哪怕是九品的县令查案,也晓得眼见的凶手,几乎都不是真正的凶手。那假令郎只是将你放在殿内,做个最浅薄的障眼。他等着我们追查到另外一人身上,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谁?”裴爱问出声,谁才是假令郎想要陷害的人。
王峙道:“你握的那把宝剑,我很熟。”
裴爱虽然猜不到是谁,但心立马揪起来。
“那把剑名唤豹螭,是我二翁多年随身的佩剑。”
第44章
裴爱失声道:“大将军?”
这事怎么扯到二翁身上,王巍不是常在军中吗?他几乎无法从军队里脱身,两位孙儿的婚礼都没有赶回来。
王巍随身不离的佩剑,怎会长了翅膀,飞了千里,到玄妙观杀重臣?
王峙看透裴爱所想,叹道:“且太宰大人与我二翁,情义不浅。”
裴爱道:“会不会是那个假令郎,偷了二翁的佩剑?”
王峙一口否决:“二翁多年才觅得这把宝剑,夜不离身。且他武功了得,不是说偷就偷的。”
言罢,双双陷入沉思。所以豹螭是怎么千里飞来,刺进好友的胸膛呢?
是个谜。
就像假令郎的身份,亦是谜团重重。
裴爱问道:“那这事你上报陛下了吗?”指宝剑主人一事。
王峙道:“这如何瞒得!”自然报了。
“陛下怎么说?”
“陛下准我这个地方官,先全权审理此案。”王峙看向裴爱,语气由商榷转为恳求,“我已向军中传令——”王峙斟酌用词,“——召二翁来此。将在外,状况难料,若是二翁真来了,只能先将他羁押。”见裴爱眼中各种情绪,王峙硬着头皮继续道,“但羁押肯定不是关在牢里,软禁在衙门,一日三餐不会亏待。所以,若是二翁真来了……”
裴爱晓得他踌躇不决,以至于将同一句话重复两遍,便道:“我知道,如果二翁真来了,虽然陛下信我,但我与二翁眼下俱是疑犯,我也会被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