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她不太想殉葬(177)
他心中没底,
皇嗣乃是国本大事。
君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先帝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前朝的那位太子。不说三宫六院,身边有几个体己可心的照顾着也是好的?
——总在勤政殿歇着算什么事呀。
他盘算着,手中的汗几乎侵染了整根拂尘,左思右想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可谁知这满朝文武走了大半,他也没见到陛下的车驾向勤政殿走。
于是这个太监干脆想壮着胆子,往宫门口去。
如此便见到了正要下朝的朝云行。
“诶呦,朝将军……”
他老远喊了这么一声,朝云行瞬间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看见来人,他笑了下:“苏公公这是什么事,大清早的劳烦您跑这么一趟。”
有些胖的太监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不明所以地问到:“将军,恕奴才多嘴问一句。奴才这也是实在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西北将军伸手打断:“苏公公直言便是。”
“陛下这是上哪儿去了?可让奴才好找。”
朝云行微微一愣,垂眼回复:“陛下去京郊了。”
苏公公看着朝云行的背影,八杆子摸不着头脑。
这京郊偏僻荒芜的地方……能有什么?
山中小径清幽,丝毫不见暑热。
马车的轱辘连着转了许久,终于稳稳停下。
驾车的人似乎担心地上怪石嶙峋于是伸了手去想扶着车中的人,可是那尊贵之躯却毫不在意地轻巧落下。
青年帝王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只是分明瞧着有些无措。
太医本想让陛下在勤政殿多休息几日,徐启夏却说什么也不肯帮着劝谏了。只因这位总领太监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对陛下有多么重要。
面前的小院古朴典雅,一排长阶走上去就是斑驳的院门。
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帝王难得有些紧张,心从未跳的这样快过。
当年仆地起兵、登上王座时的台阶,好像都没有这样嶙峋难爬。
他走上前去。
却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沉默地叩了两声门。
隔了不久,有人轻声问道。
“是谁?”
这个声音清冷极了,但是落入听者的耳中让人的心都颤了一瞬。
齐坞生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说道:“从前说过,要给你带沙漠中会发光的石头。如今终于寻见了……”
里面没有动静。
好像有人淡淡地叹了口气。
“秋翰今日出海,也没有见你去送他。”齐坞生的语气顿了下,不见曾经的锋芒毕露,也不像孩童般不知进退。反而带着一丝温柔的包容。
“娘娘的心是最狠的,说了那么多谎。可是如今想扔了过去的一切吗?”
他没有给那个人继续说出伤人之语的机会。
反而释然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青苔上,那些郁郁葱葱的生命挤在一起,躲着那明亮的天光。
“其实我早就知道娘娘不想见我。”
那封信中,所有的数字都是暗藏的信息。却唯独最后两句中什么也没有。
「宁愿回到永叙五十四年的春日……」
「一别两宽,此生不复相见。」
这唯独什么都没有说的话,就是她一直压在心里的念头。
俊美的君王有些落寞地转身席地而坐,他的背靠着那扇紧闭的门。将那些记忆中的悔与怨翻来覆去地说。他明明没有喝酒,却被那些汹涌的思绪醉了。
徐启夏颤抖着递上他要的东西。
“娘娘,相见是两个人的事。”
门中的人微微一顿,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手像被烫到一样离开了门环。可是刀剑出鞘的声音让她抖了一下,几乎是又一瞬间将门打开。
一把匕首稳稳立在男人的眼侧,血液沿着眼眶慢慢滑落,缀在眼角。
若是再慢上一分……
男人还是在笑,却笑的开心极了。笑的他从石阶踉跄一下跌了几步。
“疯子!”秋仪一把打开匕首。
“这样也不行吗?娘娘。”
男人抿着唇,神色居然还有几分委屈,他抬头看向秋仪。美人站在石阶的尽头,她倾城的容色被洒上了光影。
美的一如初见。
只是如今他半侧面容被鲜血覆盖,倒是看不真切了。
男人慢慢、慢慢、慢慢地跪了下去。
他的脊背挺的很直,并不似哀求。反而让人觉得居高临下掌握主权的是这样一个疯子。
齐坞生就这样一步一抬。
他的领口有些松动,其中金色的链条闪出暗色的光。
秋仪步步后退,他跪着步步向前。
他仰着头看着她,就像年少时初遇的那样,那双黝黑的眼中是孺慕和深不见底的爱。而她就像当年一样无法移开视线。